第二十三章 互生情愫
“林長離,林離,長生劍。”
薛瑞嘴裏喃喃重複一遍,眼中殺意盡顯……
接下來半天太子府還算太平,將軍府倒是亂成一鍋粥。
府里的下人們都是行色匆匆,生怕觸碰到主子逆鱗,被當做了出氣筒。
沈旋晚些時候去宮裏見了夕日戰友,當今皇上薛風嬴,回府路上便聽得小女傳聞,越接近將軍府那傳聞越發不堪入耳。
他跳下車,奪過開路下人的馬匹,將一眾僕從甩在身後先行走了。
府里下人們見大將軍怒氣沖沖的騎馬闖進府,都埋着頭假裝認真幹活。
沈旋翻身下馬,直奔西院,秦旌正坐在石桌前做女紅,看着倒是安逸閑適得很。
“夫人!你可聽聞街頭關於妄兒與翎王府那位私通的消息?”
秦旌抬了抬眼皮,依舊沒停下手中的活計,“你跟我急什麼?以我對妄兒的了解,她做不出這樣苟且之事。”
“你了解?那妄兒有膽子逃婚你可料到?”
沈旋氣不打一處來,語氣急躁了些。
秦旌手上動作一頓,又抬頭瞥他一眼,將手中綉了一半的花往桌上那麼隨意一丟,拍手站起來與沈旋對峙。
“還不是你非要答應那個老皇帝,拿妄兒做犧牲來牽制太子!若不是你與皇家沒法分清干係,我真想帶着妄兒遠走,不管你死活!”
“我……”
沈旋自知理虧,張嘴連說幾個我,見秦旌眼神犀利,復又張了張嘴,聲音漸漸聞不見了。
“將軍,姐姐,聊什麼聊得火熱?”一向足不出房門的穆忞突然出現,一面向二人走來一面打着圓場。
秦旌輕飄飄看了來人一眼,對着沈旋道:“明日我們去太子府走上一遭,此次流言發酵得這樣來勢洶洶,背後必定有有心之人推波助瀾,妄兒身後只有我們,若是你我再亂了陣腳,她便是孤立無援了。”
“都聽夫人的。”
沈旋突然泄氣,待回過神來,秦旌已經邁着悠然步子走遠。
“夫人……”
“將軍且寬心,翎兒若是真的與妄兒心意相通,大可助二人假死,遠走高飛。”
穆忞坐到秦旌方才坐過的位子,沈旋聽得這話面色一僵。
“娘娘……”
“噓!”
穆忞將食指放於唇瓣上做了個手勢,又左右看了一圈。
“同將軍強調多少次了,秦貴妃多年前已經死在那道賜死文書之下了,且喚忞兒。”
“忞兒……微臣,不,我許諾過陛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也不強求,翎兒若是喜歡也靠他自己去爭取,我絕不插手。”
穆忞輕輕一笑,面色溫柔。
沈旋在心裏糾結,只覺得進退兩難。
穆忞嘴上說不會摻一腳,難保暗戳戳助力薛翎,到時候便是叫他負了皇帝囑託。
況且穆忞不是不知道沈妄乃秦旌所出,怎麼會撮合自己的兒子和侄女?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確認小女妄兒心思究竟在誰身上,才好決定下一步棋落在何處。
沈旋暗下決心,不管這倆人有無情思,一定要棒打鴛鴦打個徹底。
次日清晨,一道刺眼的陽光照進書房,沈妄自地鋪上爬起來,又懶洋洋的伸了伸懶腰。
下人早已經將水和毛巾備置好了,她晃悠悠的起身洗漱。
若水忽而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扯着沈妄的袖子道:“大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大將軍和夫人過來太子府找你了,若水在前堂聽得看門小廝議論,說是來對證你與翎王殿下暗度陳倉的流言。”
“我?和薛翎暗度陳倉?”沈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甚至忘了問若水是怎麼逃過重重阻礙進來書房的。
若水飛速點頭。
“哪個沒腦子的傳的?”
沈妄奮然大怒,真是不讓人歇歇,七七八八的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外面都說,都說是王爺宴會上大大方方掛了大姑娘買給太子殿下的腰佩……說你二人尋,尋刺激……沒想到被發現了……”
“尋刺激?”沈妄翻了個白眼。
最近難解決的事情實在太多,沈妄來不及一件件理清晰。
“大姑娘,那腰佩,怎麼會在翎王殿下身上,莫不是……”
“若水,你跟我這麼多年,我像是為了尋刺激不要腦子的人嗎?”
沈妄打斷若水的話,又快速洗漱一番,換了衣衫匆匆去見爹娘。
這對腰佩,當天宴會上知道那是她買的人,不過一個陳安意,沈妄眼前浮現陳安意頻頻示好的模樣,有些不忍懷疑她。
“小心些陳安意。”
她腦中突然浮現薛翎交代他這話時候正經的神色。
“若水,你和若谷可曾告訴他人我那天給太子買了一對腰佩。”
“不曾不曾。”
若水吃力地跟着腳步生風地沈妄,連連搖頭。
“那就是陳安意了。”
“良娣有問題?”
“嗯。”
沈妄沉吟,伸手攔了若水,“叫上若谷,去太子寢宮找林聚。”
“為什麼不去地牢?”
沈妄還是耐心解釋,“今日爹爹和阿娘來太子府看我,薛瑞絕對不想讓他們發現他苛待我,連書房外戒備都撤了,想必地牢裏的人也轉移了。”
“好。”若水咬牙應答,似乎幹勁滿滿。
“大姑娘為何不將真相告訴將軍和夫人?”
“薛瑞勢大,爹爹不便與他撕破臉,若是要拉整個將軍府下水,我寧可獨自與他周旋。”
“大姑娘多加小心。”
“嗯,你也保重。”
沈妄做了幾個深呼吸,往會客堂去。
“爹,娘親!”
沈妄換上歡快神色,蹦跳着進了門,直撲秦旌懷裏去。
一旁太子臉色有些難看,裝的是忍辱負重。
“妄兒,怎麼好像瘦了?”秦旌亦歡喜地拉着沈妄左看右看,又捏捏她素凈的臉龐。
只有沈旋和太子一樣板著臉。
“將軍。”秦旌伸手拍了拍沈旋。
“嗯嗯,妄兒近來還好嗎?”
“好。”
沈妄亦僵硬地回應。
“將軍和夫人今日登門,所為何事?”一旁低氣壓的薛瑞適時搶話。
沈旋正要回答,秦旌抬手截斷,“想必殿下也有所耳聞,我二位登臨貴府,只想搞清楚外面那些關於妄兒與翎王爺的傳聞。”
“這,這要問太子妃本人,至於本太子,對太子妃是問心無愧。”薛瑞將話梗拋給沈妄。
好一個問心無愧,沈妄扯了扯嘴角,攤開手道:“我與翎王殿下清清白白。”
“若是清清白白,怎麼會落人話柄?”
“爹身處官場這麼些年,難道見過潔身自好,卻能完全明哲保身的人嗎?”沈妄噎了沈旋的話。
秦旌倒不是一味盲目地護子,她執起沈妄的手,誠懇問道:“妄兒,且與娘親說實話,你對翎王殿下若是無意,娘親必定替你做主。”
“娘,你也懷疑我?”
沈妄站直了身子,語氣弱下來,心裏委屈極了。
這樣子在沈旋看來卻曲解成做賊心虛,“妄兒,太子府不比將軍府,你如今已為人妻,爹爹不求你幫太子操持內務,但是一定要和其他男子要保持好距離。”
“妄兒從來不是沉迷情愛,雲心水性之人。”秦旌生怕沈旋說重了話,連忙攔他。
“不過是幾個好事閑人,無端端編造些宮闈軼事引人咂舌稱奇,爹娘卻如此勞師動眾上門問女兒的罪!”
“以後我要弄垮誰,便也差些人去鬧市宣揚他的醜事,叫他沒臉見人!”沈妄語氣平靜,眼神卻直勾勾盯着薛瑞。
“太子妃如此篤定,那便請翎王殿下太子府小坐,當面說個明白,幾位以為如何?”
薛瑞顯然被她一番含沙射影激怒了,捏着茶杯的手隱隱發力,手臂上青筋暴起。
沈妄姑且算他害她不成,惱羞成怒。
沈旋和秦旌二人神色晦暗不明,皆將詢問目光投向沈妄。
“隨意。”沈妄一揮衣袖,自然地坐到薛瑞身旁空位上。
“齊顏!”
“在!”
“請翎王,速去速回。”
武玄受了傷尚在修養,於是他手下弟子齊顏暫待其位。
片刻后,薛翎跟隨齊顏駕馬飛奔而來。
那流言早已傳入翎王耳中,腰間玉佩自然是收了起來。
薛翎進了太子府,由齊顏領着到了會客堂。
堂內氣氛正凝結如冰,待他前腳才跨進門,薛瑞便陰陽怪氣道:“關乎太子妃的事情,三弟都是好迅速。”
薛翎沒急着回答,只悄悄瞥了眼面色如常的沈妄。
她卻不曾抬眼看他,或許是氣他的吧。
薛翎正色,回答得風輕雲淡,“太子殿下說笑了,長嫂如母,長兄如父,關乎至親,本王心中自然着急。”
對於玉佩之事,他心有愧意,若不是他戴着去了宴會,也不會給沈妄添了這麻煩。
一切的源頭不過是一場有預謀的英雄救美,沒想到沈妄對他用情至此,先是贈硯,后又留玉。
薛翎怪自己愚鈍,也怪自己定力不佳,鬼使神差便着了她的魔。
秦旌早已將薛翎進門后的神色收入眼底,不動聲色地試探,“聽聞翎王殿下也有一對喜鵲登枝的腰佩,真是巧了,我們妄兒有一雙一幕樣式的。”
沈妄聽見娘親提到這事件最關鍵的證物,心中不安,但還是強裝鎮定,不知是否露了馬腳。
她左右思量,又聯想起薛翎這廝昨日宴上一番沒頭沒尾的表明心跡,那深情眼神不似作假。
她本勸慰自己那只是他演技過人,現在看來,或許確有其事。
因着那對遺落王府的玉佩,他誤以為自己真的屬意與他,所以才……
沈妄恍然大悟,登時分不清憂喜。
那她呢,她對薛翎是否有意。
過去這些日子,她一次次關乎他的期待,失落,竊喜……她不會真的不知不覺被薛翎的一舉一動牽動神經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會難辦許多,沈妄頭痛地扶了扶額,感嘆自己一步錯,步步錯,當初千不該萬不該淌了皇室這趟渾水。
“腰佩……本王……確有一對。”薛翎臉色亦變了變。
眼見二人都慌了神,恰似證實了薛瑞所惑,他心中燃起烈烈業火。
“妄兒,你那一雙呢?”
沈旋又出言質問沈妄。
“……丟,丟了吧。”
“太子妃不先找找再下結論?”薛瑞亦咄咄逼人,“還是說,太子妃壓根就知道腰佩在哪,只是拿不出來?”
沈妄沒法回答,只得憋屈地咬着牙不言語。
這倆人沉默着,在座仨人只當他倆是默認了互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