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謊言
腥臭而壓抑。
天徹底黑了下來，篝火熊熊燃燒，火光印在人的臉上，紅撲撲的。
煙霧往上緩慢升起，整個天空都煙霧繚繞，瀰漫著腥臭難聞的味道。
“太殘忍了。”大小姐忍不住說道，幾欲翻滾的嘔吐欲卡在喉嚨里。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只覺得壓抑、噁心。
那些屍體已經被火化，熊熊燃燒的火焰冒起黑煙，屍體在高溫的火花下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那是油脂的聲音。
蜥蜴王時不時扔點柴火進去，給本就愈演愈烈的火勢再加一道，安安靜靜的充當著工具人。
風一吹，火左右搖擺。
那些蠢蠢欲動的禁區小精靈在高等級的壓制下遲遲不敢出現。
當然這種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
對於它們來說，當野性戰勝恐懼，對於肉的需求，會讓它們無比瘋狂。
火爆獸跟着蜥蜴王的節奏，偶爾再加一把火，火焰漩渦無論在哪裏都是相當好用的技能。
大小姐現在它身邊，靠在它柔軟的鵝黃色短毛上，才會覺得無比安心。
火勢兇猛，足夠令人窒息的熱浪席捲而來。
肉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轉瞬間又變成焦糊焦糊的氣味。
油脂在火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大小姐盯着火光面露不忍：“這樣就可以了嗎？”
“不然呢？”
“骨灰不需要帶走嗎？”
陸晨曦詭異的看了大小姐一眼，沒什麼的情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在思考她是不是認真的。
看她的表情似乎確實是認真的？
他現在有些懷疑大小姐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了。
這個時間點再帶上骨灰？暫且不說用什麼裝，他們現在難道不是在逃命的狀態？這位大小姐該不會覺得他們是在郊遊吧？
這就是有錢人的精神世界？
陸晨曦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所以他只是單純的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無語。
作為很少被人忤逆的大小姐，她覺得陸晨曦是贊同自己的。
所以說，這個男人其實也是個內心柔軟的傢伙吧。（大誤會）
簌簌——
簌簌簌。
草堆發出聲音，早已發現對方的蜥蜴王衝著陸晨曦叫了幾聲。
【是人類，我們要躲起來嗎？】
陸晨曦搖了搖頭，沒能感覺到殺意，對方應該是無害的。
而是陸晨曦自信，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
“有人！真的有人！”興奮地沙啞男聲帶着無法掩飾的驚喜。
蜥蜴王擋在陸晨曦身前。
大小姐被嚇了一跳，慌忙跑到陸晨曦身邊以尋求庇護。
即使她真的想，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和陸晨曦翻臉。
那除非，她決定死去，現在她算是發現了，如果只有她，根本沒可能活着走出禁區。
暫且不說那些殺傷力極大的小精靈，僅僅是那些路上的毒素就足以讓她窒息。
從草叢裏鑽出兩個人，兩個充滿疲憊感的男人，一前一後，看上去像是迷路的旅人。
鬍子拉碴的兩個類似於流浪漢的男人，他們衣服上都是草葉的渣渣，個子高一些的男人身邊跟着一隻卡蒂犬。
另一個矮瘦的男人看上去更加邋遢一些，看上去被困在禁區中的人，最近過得都不怎麼愉快。
四十多歲的男人看到兩個年輕人，死氣沉沉的臉上一下子活泛起來：“是有人來救我們了嗎？”
他激動的問道，餘光看到身後熊熊燃燒的火焰，激動地話語戛然而止。
表情變作驚恐。
被火光席捲的屍體，火舌已經把人舔舐的看不清，但隱約還是能看到是個人形。
“你們——”大叔往後退了一步，手已經摸上精靈球。
一副準備戰鬥的樣子。
“不是，這些人我們來的時候就死了。”大小姐反駁道。
年輕一點的人扯了扯大叔的衣袖，指了指一邊，大叔的臉上頓時變得蒼白：“是那些蟲子。”
那些屍體上，忽隱忽現的出現了許多蟲子，一顆一顆的，在高溫中依舊能夠存活很長一段時間。
而前不久，他們倆才艱難的擺脫那些蟲子。
“什麼蟲子？”見到其他人，大小姐變得活潑一些，起碼沒有一開始的趾高氣昂。
最近的打擊給她太大，讓她收斂了不少暴脾氣，起碼同人說話，不再是那副欠她八百萬的樣子。
看到陸晨曦的臉，大叔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似乎變得有些充盈起來。
有了些血色。
陸晨曦看了他們一眼，轉身收拾好哪些死掉人的身份證和訓練師證明。
天黑下來后這裏就不再安全，陸晨曦準備換個地方休息一下，恰好兩位男士也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大小姐天真的邀請了他們一起，似乎是人多就能帶來勇氣，兩人也不推辭，而陸晨曦也沒拒絕。
陸晨曦的方向感極強，再加上有蜥蜴王辨別方向，拐來拐去，幾人到了一片岩石和草地的聚集處，三面都被遮擋住，可以很好地遮蔽實線。
中年男人放出電磁怪。
“拜託你幫我們防風吧。”
電磁怪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緩慢上升，浮在半空監視着四周。
“好累。”
這絕對是一場噩夢。
平靜下來，似乎就成了個人的敘述，兩個男人開始吐露自己的悲傷，希望以此可以宣洩自己的悲痛。
“我們剛開始是六個人，後來起霧了，大家就走散了。
我沒有跟着其他人一起，而是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從沼澤地跑到了灌木林。
等霧散去，我看到了滿地的屍骸，都是屍骸，四周還有甜甜的氣味，如果不是卡卡拉住我，或許我就直接走到了屍骸里，成為那些東西的食物。
那些屍骸里都是蟲子，灰色的綠毛蟲或者獨角蟲，還有蛆，一條條的時隱時現，和那些屍骸一個顏色。
根本看不出，很多很多，它們在那些骨頭縫裏鑽來鑽去。”
名為夏利的中年男人抹了把臉，用着沒什麼起伏的平靜聲音說道。
他伸出手臂，手臂上都是一個個的血窟窿，密密麻麻的：“那些東西……它們鑽到了我的手臂里。還有輕微毒素，可以麻痹人的神經，讓人分不出痛感。”
“啊！你的手。”大小姐被那些密密麻麻的類似於針孔，不對，比針孔略大一些的洞噁心的不行。
夏利自嘲的笑了笑：“就是被那些蟲子咬的，要不是風速狗救了我……但是她……卡卡她。”
“嗚嗚嗚嗚——”
一旁原本安靜窩在一側的卡蒂狗忽然起身，嘴裏發出嗚嗚嗚的哀鳴聲。
卡蒂狗作為風速狗的退化，他跟卡卡的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它走到夏利身邊，用腦袋頂着他的手，沉浸在悲傷的夏利一把抱住卡蒂狗，剋制着自己發出嗚咽聲。
陸晨曦坐在最角落，安靜的給九尾換傷葯。
火光印着四周的石壁，幾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隨着風過，影子左右晃動，連帶着牆上的影子也如同魔鬼般，左右晃動着。
九尾趴在地上，還處於昏迷狀態。
即使蜥蜴王掰開他的嘴巴給他塞進去傷葯，它也絲毫沒有動靜，就像個巨大的毛絨玩具。
漂亮的九條尾巴，此刻四條都被擼去大半的毛，剩下的也都是傷痕。
兩個男的都沒有詢問怎麼回事。
在禁區，小精靈死亡、小精靈受傷、訓練師死亡、訓練師受傷都是在正常不過的。
沒有人可以毫髮無損。
“這裏變成了迷宮。”有人開口。
夏利旁邊坐着的大叔名字很長，是個藏族人，暫且就叫卡迪吧。
他喝着米汁，表情從一開始的獃滯變成現在的麻木，像是毫無生氣的木偶人。
他默默地拿起一根棍子扒拉着火堆，語氣是平靜中帶着崩潰。
“我覺得我們會死在這，其實也不奇怪不是嗎，畢竟每年都有十幾萬的人會死在禁區，我已經失去了兩個夥伴了，親眼看着他們被撕碎，被啃咬，被扭曲。”
一閉上眼，眼前彷彿就是搭檔的慘狀，陪他最久的肯泰羅和電龍，甚至無法思考原來它們已經不在了。
徹底的……不在了。
撫摸着腰上，兩個已經相當有年代感的精靈球，卡迪捂着臉，他覺得自己來是一個錯誤。
即使他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失去搭檔，甚至失去生命的準備，但，方那一刻真的發生，只會覺得，更加的絕望。
被火光照應的臉痛苦又難受，無法言喻的悲傷：“我遇到的是一大群阿柏蛇，它們在樹枝上，地上，一大片全都是。”
“……”他痛苦的抱住頭。無法繼續說什麼。
那些畫面成了零碎的片段一次次的出現在他眼前，縱橫交錯的蛇身，噁心的粘液，那種像是死亡的灰白氣息。
一切都是那麼的令人不適，噁心的近乎想要就此在回憶中徹底死亡。
兩個男人身上帶着頹廢的死氣。
“既然你們覺得自己會死，那還跟在我們後面幹嘛？我們可不覺得自己會死。”大小姐臉色不大好，她可不是什麼會忍氣吞聲的人。
“跟着你？”卡迪發出短促的冷笑。
連夏利都抬起頭，那雙黑的眼睛湧現着瘋狂，大小姐忍不住瑟縮了下，想躲到陸晨曦身後，只聽到對方平靜的說道：“我們只是認出了他。”
天花板一般強大的存在。
被兩人當做護身符一樣存在的陸晨曦沒發表什麼想法，既沒有不答應，也沒有拒絕，安安靜靜的給九尾上藥。
……
小精靈的屍骸。
很多，很多。
堆積如山，一眼看不到頭。
就在他們身前，在黑暗中，散發著幽綠色的光。
“這些是什麼……太可怕吧。”湫覺得自己再往後退兩步都一眼看不到頭。
陸棽晨從地上撿起一根棍子，試探着戳了戳，路卡利歐看到也並未阻攔，只是把六尾抱了起來。
木棍在觸碰到骨頭的瞬間。
無數白色的蟲子涌了出來，幾乎是眨眼間，木棍就少了一節。
“艹！”陸棽晨發出爆粗口的聲音，把木棍往外一扔，而那些蛆蟲似乎是依附着屍骸而生，並未追回來。
“你看那些屍骸上面……是綠毛蟲？”湫被噁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些綠毛蟲身上都依附着那一條條粗壯的蟲子。
在它身體裏進進出出，一個大號的蟲子身上又帶着無數小蟲子。
噁心……
“那裏是什麼小精靈？”陸棽晨拽緊包袋子，看到屍骸邊緣的兩具沒有完全被啃食的屍體。
“是快龍？天哪，真的是快龍，另一隻……風速狗？這兩隻小精靈快被吃完了。”
湫搖搖頭。
差不多娃娃盯着那兩具屍體，仔細看了看，突然開口：“nana~”
“它說，那兩具屍體是戰鬥后受傷才被蟲子襲擊的，那些蟲子不會攻擊沒流血的生物。”
“你認識這種蟲子？”陸棽晨問道，在野外，一位擁有豐富知識的嚮導，簡直可以給生命增加一半的保障。
差不多娃娃點點頭。
“nuna~”
“是一種變異蟲子，和現實世界的水蛭很像，是禁區特有的一種生物之一，危險係數不高，只要不觸碰屍骸，或者不攻擊，它們就不會攻擊人。”
路卡利歐充當著翻譯官。
湫吞了吞口水：“不太對勁吧……那裏有個人類的屍體吧？”
她伸手指了指屍骸堆的另一側。
半個身體已經被蟲子吃的差不多，坐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出是個男人。
“你能發現什麼？”路卡利歐問向陸棽晨。
“看出什麼？你是指從那具屍體上？”他問道。
“對。”
陸棽晨沉默了一下，細細觀察了近一分鐘，大腦猶如一台高解像度的相機，把所有的細節全部拍了下來。
“他的精靈球，都不見了，腰帶上掛着的皮帶是空的，那裏有兩隻小精靈，但是看樣子應該不是同個搭檔。”
他停頓了一下，從路卡利歐臉上並不能看出什麼，繼續開口：“它們的姿勢是相互攻擊的姿勢，說明除了這個訓練師，應該還有一個訓練師。”
“也許是死了？”他不太確定，“不過更有可能，是對方搶了這個人的精靈球，然後走了，至於死掉的小精靈或許只是誘餌罷了。”
湫·真·目瞪口呆，這怕是開了掛吧？
路卡利歐點點頭：“有道理，那麼繼續走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