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非昔比
雖然錦衣衛上層對陸繹不冷不熱態度曖昧,但是這些底層的力士和校尉卻幾乎人人視之為偶像,尤其是諢號張大頭的張野。
張野的父親以前就是陸繹的部下張秀才,而且還受過陸家的恩惠。
前些年張秀才年紀漸老,身子骨慢慢的不行了,這才讓張野替了職。有這樣的淵源,張野對陸繹自然十分親近。
門口這邊聊的熱絡,高衙後堂的劉守有卻麻了爪,心裏更是恨不得把某個惹事的混賬大卸八塊。
劉守有是名臣之後,不但眼光視野高過普通的錦衣衛中人,而且接觸的圈子層次也不可同日而語。
他知道陸繹雖然被貶黜去職,可那並不是因為陸繹做錯了什麼,相反陸繹順從而去,反而讓皇帝心中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再加上陸炳餘蔭,以及平湖陸家自有明以來與皇家近兩百年的情分……
劉守有越想越心焦,煩躁的背着手走來走去。
來稟報的小旗名叫季向忠,為人向來機警,此時他也感覺出了事情不對,只是苦於沒有劉守有的命令只能幹等着。
同時季向忠也敏銳的發現了這裏面的機會,當即大着膽子開口說道:“大人既然不想沾手此事,不如讓那事主自己去處理……”
劉守有本來還要教訓這沒有規矩胡亂開口的小旗,聽完他的話卻是眼前一亮,琢磨了一番才招手將這小旗喚到跟前,如此這般的叮囑了一番。
出了大堂,季向忠心中狂喜,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這機緣落入鎮撫使大人青眼,日後飛黃騰達,豈不是喝水吃飯一般簡單?
當然,前提是要辦好鎮撫使大人交代的事情。
季向忠思量一番,這才一咬牙轉向大堂右側的刑堂。
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堪稱人間地獄,南鎮撫司的刑堂也不遑多讓,還沒進門,季向忠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緊似一陣,不似人聲卻像是鬼嚎一般的慘叫:
“啊……”
“饒命,饒命啊!”
“我招,我什麼都招,求求你別打了,都是同袍兄弟,何必趕盡殺絕?”
……
季向忠聽的頭皮發麻,戰戰兢兢的走到最裏面的一間刑室之中。
刑室內的正中吊著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高大漢子,漢子周身上下血跡斑斑,裸露出來的地方遍佈鞭痕,看不到一塊好肉。
高大漢子正是錦衣衛東城千戶所千戶岑福,雖然季向忠和岑福從未打過交道,這時候見到岑福的慘狀,內心卻突然生出一股悲憤的不平之氣。
只是一看到刑室內燒的極旺的火爐,以及火爐里的十八般刑具,季向忠又打了個寒顫,趕緊硬着頭皮稟告:
“林大人,陸繹來了,正在衙門外面,說是讓咱們趕緊把人交出去。”
“誰?陸繹?”刑室內上側擺着一副桌案,後面坐着一個身穿皂色團領衫,面白無須,長相陰柔的年輕男子,一聽季向忠的話,頓時叫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咱家從來沒聽過!”
季向忠愕然,剛要解釋,候在陰柔男子身側,身穿錦衣衛飛魚服的胖大漢子趕緊賠笑着說道:
“魏公公息怒,這陸繹是錦衣衛前任都堂,幾年前因為嚴嵩老賊一案丟官去職了的。”
這人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這魏公公更是勃然大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大發雷霆:“不過是個丟了官的殺才,竟然敢跟咱家作對?林辰啊林辰,你們錦衣衛好大的狗膽!”
“魏公公息怒,”林辰諂笑着上前給魏公公捶背順氣。
卻不想魏公公根本不領情,反手一巴掌“啪”的一聲扇在林辰臉上,尖利的咆哮刺耳無比:“滾開,你這個廢物。還不趕緊去給我把那混賬陸繹抓進來,問問他是不是吃了豹子膽,竟然敢不把徐公公放在眼裏!”
“是是是,魏公公您稍等,我這就去把他給您抓來。”
林辰吃了一記脆的,討好的笑容卻不變,一直點頭哈腰,倒退着出了刑室,轉身之後,臉上笑容這才驀地一收,一腳踢在季向忠身上:“沒聽見魏公公的話嗎?跟我去拿人!”
季向忠憋屈無比,卻不敢得罪這位巴結上了宮中貴人的百戶,低眉順眼的趕緊跟在林辰後面。
林辰自覺有了魏公公撐腰,大搖大擺的走到南鎮撫司衙門前。
一看見陸繹,林辰心中就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嫉妒和怒氣。
林辰只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小旗之子,不但長的又矮又肥面容醜陋,為了拚命向上爬到處巴結鑽營,今天還差點拜了個沒卵子的當義父。
可是陸繹呢?不但出身名門,更長的玉樹臨風,聽說以前還十分得世宗皇帝寵愛。
站在南鎮撫司衙門的台階上,林辰居高臨下,故意仰着頭問道:
“哪裏來的狂徒,竟然敢闖我錦衣衛南衙重地?”
門口的錦衣衛全都呆住了,張野更是急忙分辨:“林大人,這是陸繹陸大人,不是什麼狂徒。”
林辰裝出一副驚訝的神色,眼中卻儘是嘲諷之色:“唉喲,原來是陸大人啊。不過可惜,現在你什麼都不是,連我錦衣衛衙門都進不去!”
陸繹冷冷的看着林辰表演,語帶譏諷的問道:“劉守有都不敢出來,你這麼個蠢貨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在此叫囂?”
林辰不知道陸繹為何提起劉守有,但是陸繹罵他蠢貨卻讓他十分生氣,指着陸繹罵道:“你現在不過是個白身,張狂個什麼?現在的都指揮使可不是你,而是成國公他老人家!”
“哪又如何?”陸繹已經從張野等人口中打聽出了岑福被抓一事的來龍去脈,冷着臉喝問:“無論是何人當家,我錦衣衛都是天家鷹犬,什麼時候成了你奉承閹人的工具了?”
林辰被當面揭穿,臉面頓時掛不住,再加上他嫉妒陸繹的出身,口不擇言的吼道:“你以為人人是你,有個好老子可以依仗嗎?若不是你老子是陸炳,什麼時候輪到你當都堂?”
陸繹臉色一沉,心中已然動怒。
林辰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居高臨下的猖狂笑道:“現在是我在上,你在下。我是錦衣衛百戶,你是個白身。我在衙門裏面呼風喚雨,你卻連錦衣衛衙門都進不來,為了以前的部下,活似一條走投無路的野狗一般在這裏搖尾乞憐!”
林辰越說越興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