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急救醫生邵左
似乎是察覺到了林右的情緒，邵左立刻岔開話題。
“那個老人。”邵左嘆了口氣，“應該是不行了。”
“嗯？”林右皺起眉頭，“不是送去搶救了嗎？”
“嗯，但希望不大，”邵左看着急症部的大門，臉色有一絲凝重，“估計那老人是獨居的，家裏孩子可能是出去打工了，是用警報裝置打的急救電話。不過傷的太重，我們到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了，救護車上的存血不夠，很勉強才趕上時間把他送到這裏，但是……他還是太虛弱了，年紀又大，剩下的就只能看天命了……”
林右聽完也轉向了急症部的大門，看着醫院裏面嘆了口氣，心裏暗道，難怪他不想進去了……
“他怎麼會傷這麼重？”林右又問。
“起夜的時候摔倒了，帶下了桌上的菜刀，運氣不好，刀直接砍進了大腿里，大出血……能做的我都做了……”
林右轉過頭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邵左，忍不住安慰道，“別難過……你已經儘力了。”
邵左聽到突然扭頭看了眼林右，“你倒有心情安慰我了？”
林右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我啊，干這行很久了，這樣的事並不少見，只是每次都會難過一下，這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林右點了點頭，“我懂。”
邵左猛地轉頭看向了林右，然後忍不住笑了笑，“你確實懂。誒，你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啊？怎麼就想到把人拋下來呢？我記得你們不是有雲梯嗎？”
林右看了眼邵左，疑惑的問，“你當時不是在場嗎？”
邵左送了他一個白眼，“我當時趕着把你戰友送醫院了啊，你們隊長那條腿差點就廢了，還有那個大個子，當時情況也很危險。”
林右一愣，又一次回憶起自己開門瞬間撞飛大壯和班長飛身推開自己的畫面，心情又低落了三分。
“喂，你是不想聊這個嗎？”邵左打斷了林右的回憶，“不想說也沒事兒，不用勉強，我就是有點好奇，網上的視頻又都是斷章取義的，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林右搖了搖頭，“我當時什麼都沒想，就想救人而已。當時房間裏的火勢很大，正門的出路被爆炸攔斷，裏面又有個煤氣罐被點燃了，隨時都會爆炸。如果不跳下來，他們隨時都會有危險。”
邵左一聽頓時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所以你這是立功了才對啊，這可是六條人命啊。”
林右笑了笑，“還立功呢，不革職就不錯了。”
邵左點了點頭，“也是，畢竟鬧了這麼大的事情。不過沒事兒，網上的事情么，來得快去得也快，別往心裏去，你得先安心養好傷，不然什麼都做不了。”
林右應了一聲，“隊友們也都這麼說。”
邵左上前拍了拍林右的肩膀，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放心吧，好人終歸會有好報的，嗯……大多數吧……”
林右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傢伙，真是不會安慰人啊，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邵左笑了笑收回了手，沒有說話，只是又拿出一支煙，點上，抽了起來。
林右搖了搖頭，調笑了一句，“你知道嗎？你這傢伙看起來，可真不像個會做醫生的人。而且還是這麼辛苦的急救醫生。”
邵左轉頭看向了林右，“你看着也不像是個消防員啊。”
林右搖頭，“那可不是，消防員是我的夢想。”
“夢想？”邵左好奇的問道，“那你這算是圓夢了？”
“一半吧。”林右想了想說，“我只是能幫到更多人，不過現在看來怕是難了，弄不好連歸隊都成問題。”
“別著急，我看最近的新聞，消防隊還是挺維護你的。”
林右笑了笑，“歸隊也只能做後勤。”
邵左白了眼林右，“後勤怎麼了？後勤就不是幫助別人了？別嫌活小，反正還是消防員，反正還是在幫人，這和你的夢想又不衝突。”
林右一愣，頓時有種開了竅的感覺，“你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邵左聳肩，“我只是說事實而已。”
“誒。”林右看向邵左，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做急救醫生的？看起來好像還做了很久？”
邵左瞥了眼林右，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說這麼多？”
林右一臉懵逼的搖了搖頭。
“可能是對消防員的好感吧。”邵左笑了笑說，“我小時候被一個消防員救過。”
林右頓時好奇了起來，“嗯？怎麼救的？”
“就像你上次救下那個被困在高樓上的小孩子一樣，我被吊在了陽台上，六樓，掉下來不死也殘了。”
林右愣了愣，這個故事好像有點耳熟？
“救我的那個消防員是鄰居，在家休息的時候正好看到我，就衝上來救我了，在他衝進屋子的時候，我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只要再晚一秒，我就掉下去了，不過最後還是被他救了上來，可那個消防員因為沒有護具，自己卻掉了下去，被樓下的鐵欄杆直接穿了胸……”
說到這裏邵左臉上露出一絲苦澀。
“當時我就在上面看着，看着那個消防員露出痛苦的表情，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所以從那時，我就下定決心，我要做醫生，而且我一定要成為站在第一線的醫生，第一時間能夠救人的那種醫生。於是，我就成了個急救護士，唉，真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聽到這裏，林右已經說不出話了，沒想到這個邵左竟然是當年的那個孩子……
“怎麼？是不是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這樣。”邵左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所以我一直很敬佩消防員，尤其是像你這樣一根筋的。誒，你信不信，下次如果在火場遇到我，只要你還有一口氣，我都能把你的命吊住。
你們負責和災難戰鬥，我們負責和死神賽跑。”
聽完邵左的話，林右依然獃獃的站在原地，記憶中當年那個孩子出事後不久就全家一起搬走了，再後來就直接失去了音訊，無論柳家怎麼找都找不到。
沒想到當年那個孩子，現在竟然成為了一名急救醫生……
而且每天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
這一瞬間，林右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時驚訝萬分的心情。
但他心裏有個念頭，如果柳叔叔當年用生命救下的是一個穿梭在第一線，用生命去救死扶傷的醫生，那或許……他的犧牲……是值得的。
“唉，不說了，我去看看那個老人家的情況，你別在這兒待太久，現在已經後半夜了，你需要休息，趕緊回病房吧。”
邵左說完，把煙頭掐滅，放進了自己隨身帶着的小煙缸里，然後就向著急症部走了過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