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釋懷
一向最會順杆子往上爬，在人後攪弄風波的寧舒雪會說出這樣頹喪的話，倒是讓顧縉有些意外。
“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管飯倒也不是不可，但也只限於管飯而已，其他你就別多想了。”
寧舒雪想走，可餓怕了的她最終還是抵不過生存欲的誘惑，只猶豫幾秒之後又重新坐回顧縉對面，道：“侯爺財大氣粗，想必也不差表妹這一口吃食，要問什麼，你就問吧。”
顧縉道：“看來外頭待了這麼久，你倒學會識相了，說吧，為何這樣？”
“為何淪落到這種地步是嗎？”寧舒雪自嘲一笑：“因為我作死唄。”
自從和寧氏鬧翻，被她毀了容貌被顧非言帶走之後，寧舒雪就被顧非言養在了別院裏。
起初，顧非言貪戀她的身子，對她倒也算得上柔情體貼，可他很快就有了新歡，自己這個容貌被毀的舊愛就沒地位了，俗話說讓人最念念不忘的，往往是得不到的，顧非言已經得到了寧舒雪，當然不會再如從前那般殷切。
這讓寧舒雪如何甘心，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下輩子的指望就寄托在了顧非言身上，哪知他會是這樣一個朝秦暮楚的貨色。
嫉妒加上不甘之下，她學起了松氏當初用的手段，竟然將顧非言的那個新歡給毒死了。
本以為毒死他的新歡，顧非言就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誰知顧非言知道后，破口大罵，罵她是毒婦，罵她蛇蠍心腸，還把她從別院裏趕了出來。
寧舒雪立刻就奔潰了，除了別院她還能去哪裏？這輩子自從進了國公府之後，她就像千金小姐一樣被寧氏養着，哪知道外頭的生存艱難，加上她又被毀了容貌，人家看到她都繞道走，哪還有誰願意雇傭她。
走投無路之下，她想回到國公府，回去像寧氏賠罪，卻因為她和顧非言苟合一事被寧氏狠狠羞辱了一番，連顧靜容也對她生起氣來，又把她趕了出來。
之後，寧舒雪為了生存，典當了自己為數不多的首飾盒衣裳，銀子很快用完之後，她就只能這樣淪為乞丐了。
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她若老老實實的做寧氏的侄女，心懷感恩，沒有那麼多的不平和怨念，寧氏看在親情的份上就算沒給她指一門好親，就憑國公府如今的門第，定也能在人家那兒平安康順的過一輩子。
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從她有意搶了顧靜容的婚事開始，她的人生就被自己親手斷送了。
聽完這件事的始末，顧縉卻一點兒也不同情，所謂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寧舒雪是把自己生生作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找的。
說完后，寧舒雪道：“現在你也覺得我是自找的了吧，表弟你前程似錦一表人才，根本不必自降身份與我這樣的人為伍，咱們就此別過就算了，你說的管飯一事，也罷，我寧舒雪跟顧家再無關係，此後也不想再與你們有牽連了。”
她竟然主動放棄了顧縉對她的好意。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她自己感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活着了，年幼被寧氏帶到顧家照料，寧舒雪便一輩子活在寄人籬下的陰影了，現在終於徹底離開了顧家，雖然什麼也沒有，可起碼擺脫那個噩夢了。
顧縉一向看不上寧舒雪從前惺惺作態的摸樣，如今這幅雖然淪為乞丐卻坦然的樣子倒令他順眼些，好歹是一起長大的情意，看到她這般食不果腹，顧縉也並非全然沒有感慨。
說完，寧舒雪便真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她這一生，被自己的心魔所累，一直覺得自己寄人籬下，所以也一直在討好別人，直到如今她被打回原形，被現實磨平了稜角，她才記起寧氏和顧靜容的好來。
就這樣吧，她用自己的這張臉和一輩子幸福，為過去自己的愚蠢買了單，又用曾經流失的兩個孩子，以及在顧非言那兒受到的屈辱填平了顧家對她的養育，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欠顧家什麼了。
真好，臨走前還能看到最牽挂的顧縉，和他和解，哪怕穿着最破舊的衣裳，用最不堪的面貌面對他，寧舒雪卻第一次覺得安心。
她含着淚，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仰望顧縉了，因為這次，她是真的準備放下，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慢着。”顧縉突然道。
寧舒雪停下腳步，看向他：“怎麼了，侯爺？”
顧縉從懷中拋出一袋銀子，丟到她手上，道：“你一個姑娘家，這樣乞討着怎麼過日子，從前便聞你女紅做的不錯，不如拿這些銀子租個鋪子吧，好好弄個營生，也好過露宿街頭不是嗎？”
寧舒雪紅着眼咧嘴一笑，她果然沒有愛錯人，顧縉的柔軟，在他心無雜念的純粹里。
她點點，將銀子收入懷中，道：“既然收了你的銀子，我也不能白要，聽聞謝雲禧不見了，我這兒倒是有一個關於她的消息，不如就用這個消息跟你換吧。”
什麼，她竟然有謝雲禧的消息？
瞧見他緊張驚詫中又帶着懷疑的摸樣，寧舒雪擦了把臉，笑道：“不用這麼懷疑，當乞丐的這些時日我也並非全然沒有收穫，城東的乞丐窩裏魚龍混雜，什麼地方的人都有，傳遞消息的效率也不比你們錦衣衛的慢。”
顧縉一想也是，趕緊道：“你快說，什麼消息。”
寧舒雪道：“我也是昨日剛聽一個老乞丐說的，他們說北方的天地盟好像要新立盟主了，聽說新盟主原是某個朝廷重臣的夫人，還剛生下孩子，我瞧着他們說的跟謝雲禧有點像，你要實在沒消息的話，不妨去查查看。”
天地盟，天地盟！
是了，阿昭曾說過，她們所效忠的主子就叫天地盟，而創造天地盟的就是謝雲禧她娘親，他們去往北境的路上天地盟就已經展示出了不同凡響的個中力量，那這新盟主不是謝雲禧又是誰！
怪不得錦衣衛遲遲打探不到謝雲禧的消息，天地盟存在這麼多年，連朝廷都能騙過，又怎會騙不過一個錦衣衛。
顧縉豁然開朗，這兩個月被忽略的總總細節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