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銀針?用毒?葉曌心裏咯噔一下。他朝暗處使了眼色。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未等這四人有何作為,閣外就突兀的響起尖銳的聲音。
“聖旨---到。”是太監捏着嗓子來了。
待見到來人,祁笙驚奇的發覺這人竟是皇帝身邊那個小太監小崔子。什麼陣仗都足以動用皇帝身邊紅人從京趕往長安只為宣一道聖旨了么。
“祁曄之女祁笙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祁曄貪污受賄,有罪。其女,在為朕調製的湯藥中下毒意圖行兇。朕命錦衣衛將祁曄押入詔獄,審其私通之人為誰。祁笙押入庫大牢,聽候發落。”
祁笙稍微有些震驚,毒確實是那日在宮中她悄悄下的,但為何如此之快便被發覺。毒藥慢性吞噬人體,太醫院的那幫庸醫是察覺不出來的。本想着過些時日,安排她插在宮中的細作增添用量,卻不成,就這樣被發現了。
“臣女接旨。”祁笙神色自若,臉上還是一副厭世的傲氣模樣。她微微屈膝,接了這道聖旨。心中的波瀾在臉上一絲都未顯現出來。
這就要趕往京城了么。祁笙有些無奈,一手好牌被她打的一通亂。若是此次前往,與皇帝交涉不佳,她有極大可能死在獄中。而父親被押入詔獄,更是危險。那是詔獄,送進去的人活着出來的便少之又少,出來的別說是半條命了,就只剩一口氣吊著了。
若是蘇白在皇帝私生子這案子查慢些可還好,父親晚一步去詔獄,她就可多一絲挽救一切的把握。此次前來尋蘇白,還未等有提起父親的機會,便要被人押走。
現如今,只有父親手中的兵權,是祁笙與皇帝談判時唯一的籌碼了。
“扣上。”小崔子絲毫沒有那日宮中對祁笙的阿諛奉承。冷冷地捏着嗓子吩咐來人為祁笙扣上手銬。說著,便要吩咐人將祁笙帶走。
葉曌突然一下拉住祁笙,“你別怕,我在。”眸子裏滿是真誠。
小崔子領着一行人押送祁笙,頭也不回了離開了竹鶴樓。
這一切發生的有些突然,前些時候還在討論案件,不過幾柱香的功夫。祁笙就被人押走。
“本王先行告退。”葉曌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蘇白和虞辭,便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臉上的神情與祁笙並無差異,都是淡淡的,無所謂的模樣。
--淮南王府--
“阿楚,事情辦的如何?”葉曌慵懶的倚在金絲絨鋪蓋的榻邊,骨骼分明的手指隨意的把玩着帶有祁笙氣息的那枚刻有“曌”字的白玉玉佩。下頭的珠子相互碰撞。
“回主子,一切妥當。假聖旨也不會被發覺。小崔子那邊屬下已經派人傳達此事,方才的易容之人也不會被發現。待祁笙姑娘前去的路上皇帝便會發現下毒一事。押送途中都已安排了機靈的下屬照料,請您放心。”阿楚微微作揖,頷首。他彷彿何時都惜字如金。葉曌沒有詢問他,他就像啞巴一般一字不吭。
葉曌微微點頭,示意阿楚他已知曉。
但他心中還是有些擔心。方才在竹鶴樓時他便發覺。此次殺人案件並不簡單,兇手非常可能想要嫁禍給祁笙。
銀針用毒殺人只有祁笙會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一切矛頭都指向的是祁笙。而那突然被皇帝安排在蘇白身邊的虞辭甚是可疑。
皇帝如此想除掉祁曄,他安排在長安的人,都極有可能是調查祁曄的細作。
於是他示意阿楚安排了一個易容小崔子的人偽裝出一出好戲。怕就怕的是蘇白已經開始將矛頭指向祁笙。
原本下毒一事不過是葉曌就着祁笙的脾性揣測她會如此為之。見祁笙的反應便知是確有此事了。
果然,笙兒還是那個笙兒。葉曌明眸善眯,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天還未大亮,祁笙便被押着上路了,腳銬拖拉在滿是塵土的地上發出聲響。天都是霧蒙蒙的,淡淡的秋風的味道緩緩襲上面頰。秋風撩撥起祁笙的縷縷碎發。
說來也奇怪得很。說是押送,但手銬,腳銬此時已解鬆鬆垮垮,與解開並無差異。一大隊人馬對祁笙都是畢恭畢敬且不為難她。小崔子也不見了蹤影。
似乎所有人都在做面子上的功夫。眾人都圍着祁笙,此舉更像是在保護她。
眼瞧着這行程,也需五六日才可抵達京城。
一路無言,拖着身子走了一整天,熬到了天黑壓壓的沉下來。
如今似乎是在一片林子裏,周邊沒什麼人家,也不是鬧市。本着是不會在天黑時走到這裏的,但祁笙確實身子骨欠佳,經過了幾番調養,也只是略微有些成效。雖是沒入得病入膏肓之境地,但走上一陣子路程,她便會氣喘吁吁,臉頰發紅。
天,愈發黑了。
林子中行走有樹枝在地上被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為首“護送”的人見祁笙面色蒼白,心裏明鏡似的這是淮南王的人,便也不敢怠慢,趕忙將祁笙的腳銬摘了去,還讓隊伍里的兵在林子裏尋個能落腳的住處,停歇一夜,手銬未摘,怕就怕得會被那蘇白髮覺這一計策,偽裝個樣子罷了。
隊伍里突然有火光出現。
“誰!誰把篝火燃起來了!”為首的那人眉毛皺在一起,氣得將劍插在了黃土上,聲音粗獷有力,怒吼着。
燃起篝火在尋常自是沒什麼大礙的,但此時在這黑漆漆的林子裏,保不準有何猛獸,見了火光便會攻擊人群。況且這一行人都知被押送的人是淮南王葉曌親自要求保護好護送入京的人,若是出了什麼閃失,幾個腦袋可是也不夠他們掉的。
火光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滅了,是被眾人撲滅的。到底也是未尋得點燃的人兒是誰。
“嗷嗚,嗷嗚。”
“嗷嗚,嗷嗚。”
“嗷嗚,嗷嗚。”
落腳的地方剛尋得,不遠處便傳來狼群嚎叫的聲音,凄凄切切的。
糟糕。祁笙心裏一咯噔。這是狼群見着了這火光,來尋得獵物的。她剛倚坐在樹旁,有些疲憊,額間也滲出了絲絲細汗。於她而言,今日的行程已經對她身體消耗過大了,此番折騰,當真是要調養一番才會恢復了。
顧不得身子骨薄弱帶來的不適,祁笙緩緩起身緊着拂動袖口,撒了幾顆煙霧彈,手銬當真有些礙事了,她輕微一扯,便扔到了地上。
狼群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黑暗中已能發覺有如刺般的光向他們逼近,這是狼的眼睛發出的光亮。
煙霧在狼群中似乎是未起成效,兇狠的狼群直逼祁笙等人。
狠戾的眼神,尖銳的獠牙,灰白色的毛髮,有一種王者之范。
祁笙並未顯得慌亂,明亮深邃的雙眸直盯狼群中最前方為首的那匹狼。擒賊先擒王。
祁笙的侍女桃花在得知祁笙突然要被押送返京時便安排了綰花閣的人隨行護送,且已通知祁笙,只要祁笙揮一揮手,綰花閣便會出動。所以祁笙並不擔心制服狼群有何種困難。
但還有一事也是奇怪得很,這隊伍里的既然都是葉曌安排的人手又怎會不知林中燃火會引來猛獸,難不成又是細作?
祁笙悄悄拔起綁在手腕上的匕首,眼神中滿是堅定狠戾,眸子微眯,她在找準時機衝上前去。匕首還是桃花一直囑咐攜帶在身上的。桃花知道她家小姐身子骨弱,拿不了重武器,而小姐又是個不安分的,闖蕩江湖插手朝堂之事,雖是暗中做事,但難免會引人起疑,仇家若是上門,總要有些防身武器。此前桃花還為祁笙準備過長鞭,但祁笙嫌挎在腰間屬實麻煩,便也不常用。不過,這匕首總算是用上了。
葉曌安排的手下自然也不是什麼三流九流之輩,拔起胯間的劍,都在蓄勢待發。
一方慢慢後退,一方慢慢前行。
祁笙手握匕首,乳白色的襦裙也粘上了泥土,先前的鮮血也染紅了一大片裙擺,臉上的血漬還在,青絲被玉簪子隨意綰着,雖是已有些狼狽模樣,但臉上仍舊充滿狠戾之色。
一行人慢慢向後退,雙腳踩在枯樹枝上,還是嘎吱嘎吱的。狼群中的狼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兇狠的呲着牙,灰白色的爪子蹭在地面緩慢前行。
“嗷嗚。”為首的狼似乎是發出了信號,低沉嚎叫了一聲,所有的狼都如同怪物般撲上來。
祁笙眸間一閃,快速的衝上去,想要偷襲為首的那隻惡狼。
果然,還是身子不行。祁笙有些無奈,有些不耐煩。好看的柳葉眉蹙成一團,眼神中狠戾未曾變過,眸子裏能瞧出來的野心。
還是她太貪心了,竟妄圖憑藉她一人之力制服狼王。
她衝上前去,狼王並未有多慌張,反倒是給人一種不屑的感覺。可能在它眼裏,人類如同螻蟻。
時機還未到,祁笙只能憑着身子嬌小的優勢與狼王互相周旋,若想用匕首使狼王一擊斃命,還需費好大一番氣力。但她已經感到自己有些虛弱了。
不好,狼王突然要撲上來。
祁笙的瞳仁彷彿都要放大了,瞪大了雙眸,眸間有一絲驚恐,但她躲過了,一個側身,狼王撲空,不小心留給祁笙它的後背。
就是現在。
祁笙兇狠的握着匕首,撲到狼王的身上。
短小的匕首一擊命中,插入狼王的脖頸。
但突然眼前晃過一抹水藍色的身影。
狼王倒地。
狼群中的其它狼也被餘下手下悉數解決。遍野的血腥味瀰漫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