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抓流氓

四、抓流氓

四、抓流氓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陽光很不明媚,但卻是出去玩耍的好天氣。此時宋宇凡剛上小學一年級,但已深深感受到學校的束縛和不自由。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經強濤的慫恿,宇凡磨着父親死活要去遊樂園玩。

兩個孩子坐在開往遊樂園的公交車上,你一口我一口搶着喝一瓶汽水,嚼着旁邊座位上一對新婚夫婦給的水果糖,但仍不忘敬業地切磋少林功夫和霍元甲的迷蹤拳。而宇凡父親—宋伯謙則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們。坐到武口站時,車上來了兩個滿身酒氣的長發青年,晃晃悠悠向前擠,車上一直互不相讓的人們很禮貌地為他們讓開了一條小路。宋伯謙躲得慢一些,其中一名滿臉疙瘩的長毛,順手推了他一把。宇凡生氣地說:“爸,你看,這人臉上像滿天星,那個黑得就像印度人。”宋伯謙趕忙向孩子搖手制止。而滿天星和印度也許是沒聽到,也許是不願降低身份和小孩計較,滿不在乎地晃到了那對新婚夫妻身邊。滿天星色眯眯地看着那位漂亮新娘子,噴着滿嘴劣質二鍋頭的酒氣,哼哼說:“姐姐腿夠白的呀,剛結婚吧?”新娘子瞪了他一眼沒吭聲,而新郎也保持着沉默。滿天星見初戰告捷,膽子撞了起來:“大姐你看啊,我們哥倆走了大半天,上車都沒個座。您發揚下雷鋒精神,咱一塊擠擠吧。”滿天星一邊說,一邊挺着腰向前去蹭新娘子。這時新郎實在忍不住了,連忙拉着新娘站起來說:“大哥你坐,我們走行了吧。”“沒他媽問你,犯棱是吧!”印度開口罵道。滿天星也不等小夫婦走出來,就一屁股囝在座位上,橫着腿諂笑說:“哎呦,小娘們,我沒攔着你啊。捨不得走了,愛上哥哥了?”小夫妻倆低着頭使勁往外擠,而滿天星和印度就是連擋帶推,死活不放過他們。此時車上人們都低聲議論,但所有聲音都超不過十分貝,更沒人敢正視兩位流氓,司機師傅也好像沒事兒人一樣,繼續開着車。小夫妻好不容易從座位里逃了出來,新娘子還被滿天星順手摸了一下*,咋么嘴叫喚:“好嫩的小娘們,不錯!”印度這時也坐了下來,一拍滿天星,笑着說:“哥們,差不多得了。”

就在滿車人對兩個狗食敢怒不敢言時(估計很多人都沒怒),宋宇凡和強濤蹭了過去。宇凡笑嘻嘻說:“兩位叔叔,給你們水果糖吃。”說著伸出小手。還當兩個流氓沒搞清楚狀況,下意識的要伸手拿糖時,強濤一手拿着喝一半的汽水,一手拿着剛買來做手工勞動的膠水,從後面澆花般倒在了兩人頭上。兩位小俠得手后,迅速擠回人群。兩個倒霉的流氓捂着腦袋罵大街,但車上人太多,小孩身體又小,躲進人群一時還真抓不到。兩個小朋友見危險消除后,開始與流氓們展開了辯論。宇凡率先開炮:“臭壞蛋,我用少林棍打得你們沒*!”而強濤罵功比較直白:“我*媽媽、*爸爸,*二姨夫!”這時車上的人們欣賞着兩個流氓的醜態哄堂大笑。滿天星捂着沾滿膠水的頭髮,惱羞成怒,一把揪住宋伯謙:“這兩個小王八蛋是你帶來的吧,怎麼辦?今天不賠錢,老子廢了你!”宋伯謙正色說:“兩位同志,你們鬧得夠嗆了,真沒王法了嗎?”“媽的!”印度搶上一步,抬起了巴掌。這時也不知是誰忍不住尖叫聲:“打人犯法!”。就在車裏亂成一團時,一直不言語的司機卻開了口:“要打下去打,你們到家了。”說著停下車,打開駕駛門走出去,把兩個流氓和滿車乘客都關在車裏。車外是一間大平房,門口赫然的大字:“北道街派出所”。

宋伯謙配合民警做了整一下午的筆錄,公園肯定是去不成了,當他帶着兩個孩子回家時,已是傍晚時分。宇凡和強濤畢竟是小孩子,戰鬥勝利的成就感沒維持多久,就為遊園計劃的泡湯撅起了小嘴。回家后孩子們的壯舉傳遍大院,在街坊四鄰嘖嘖稱讚時,兩家大人卻沒那麼高興。宇凡的母親忍不住埋怨:“現在社會那麼亂,你怎麼也不看住孩子,出點事怎麼辦啊!”“主要是如今的壞人不好惹,就怕他們出來報復咱。”強濤媽忍不住插嘴說。強濤爸偷着扯了一下妻子說:“沒那麼嚴重,反正事情已經出了,再說孩子做得也沒錯。”雖說兩個流氓已經被警察抓獲,但強濤母親的擔心正是四個家大人心中最大的憂慮。在他們提心弔膽過了一星期後,小腳偵緝隊隊長、居委會主任何大媽登門了。一進門就遇上正在院裏抓螞蟻的小宇凡和強濤,“兩個乖寶兒,看大娘給你們買什麼好吃的了。”何大媽舉着兩個糖人逗着孩子們。兩個孩子歡呼着跑過來,何大媽說:“先回屋洗手,把你家大人喊出來。”強濤手疾眼快,一個跳躍搶走了何大媽手中的兩個糖人,不待宇凡追擊就迅速撤離到家中。宋宇凡氣得只有在後面詛咒他:“強濤夾着粑粑上茅房,茅房沒有燈,掉進粑粑坑,強濤和粑粑作鬥爭,差點沒犧牲。”當兩家父母出來迎接主任時,何大媽早已從布兜里抖出了一面錦旗。只見上面紅底金字寫道:“黨教育的好兒女,見義勇為小英雄。”,下面是強濤和宋宇凡的名字。何大媽笑着說:“你們也是的,這事怎麼也不跟居委會彙報一下啊。要不是派出所的同志把錦旗送來,我們還不知道呢。”宇凡母親連忙寒暄着把何大媽請進屋中。

大雜院裏除了創造新人類之外,幾乎就沒有秘密,不多時街坊四鄰都聚集到宋家。何大媽先是像做政治報告一樣,向群眾們傳達了派出所同志的話,隨後說:“我向派出所同志介紹半天街坊們平時思想就要求進步,估計今年咱們居委會又能多爭取兩個五好家庭的名額了。”兩家父母對何大媽一番千恩萬謝后,提出了心中最關心的問題:“那兩個流氓判了幾年啊?”何大媽一臉正氣地說:“據派出所同志講,這兩個小子犯了惡性流氓罪,社會影響極壞,從嚴處理。一個槍斃,一個無期!”本來喧鬧不休的屋中驟然安靜下來,好像時間停止了一樣。半晌后,宋伯謙輕聲問句:“這麼重啊?”何大媽得意地回答:“一看你們就不經常學習,不知道現在是全國嚴打啊?社會上如今這麼亂,這群壞人早該整治一下,怪就怪他們撞上了風口浪尖。”

眾人把何大媽眾星捧月般送走後,紛紛向宋、強兩家賀喜,隨後便議論起現今嚴打的事來。鄰居張嬸說:“這事現在不稀罕了,我們廠為了完成上級交給的抓人指標,什麼扒女澡堂子的、在廁所里寫髒話的、小時偷過同學鉛筆的都統統抓進去了。”旁邊有人問:“判了幾年啊?”“反正是送到大西北,沒個十年八年的回不來。”郝大爺也跟着說:“我家侄女她們院裏,有個小青年就因為在路邊小便,被抓走判了十五年。定的是流氓罪外加破壞社會風氣罪。”一時間大家七嘴八舌,爭相發言。王叔叔嘆氣說:“我們廠的一個小夥子就因為和領導有矛盾,扎了領導的車胎。結果被定成反革命罪,直接槍斃了。”於嬸推了推她那帶有很多圈的近視眼鏡,煞有介事地說:“我告訴你們一個有意思的。有名女青年和一個外地的小子搞破鞋,沒想到那小子是個逃犯。後來那個逃犯被抓住了,女青年也被判了二十年刑。你們知道是啥罪嗎?叫做客觀上助長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話音未落,屋子裏一片哄堂大笑,這笑聲就像魯迅筆下參觀阿q被砍頭的那些麻木人群發出的一樣。始終一語不發的強濤父親突然喊出了一句:“你們別笑了!”大家都愣住了。強大伯面色顯得有些蒼白,喃喃說:“我昨天收到鄉下大哥的來信,說我妹妹家出事了。我妹妹兩口子因為家裏農活忙,就把孩子交給公公、婆婆看着。有一天因為公婆睡午覺過了頭,醒來時孩子被家裏養的豬咬死了,屍體支離破、殘缺不全。全家悲痛欲絕,幾近崩潰。後來嚴打開始了,她們那個村為完成指標,把公公和婆婆定成過失殺人罪,各判二十年。沒等到去大西北那天,老公公就病死在拘留所,婆婆直接進了精神病醫院,有關部門稱她在病好之前可以先不去服刑。”一片沉寂。。。。。。。

由於文革對經濟的破壞性極大,中國的農、工業一時難以恢復,大量青壯年失業,加之返城后的大批知青無法安置,導致社會上遊盪的閑散人員劇增。這些不安定因素,必然會對社會治安造成惡劣影響。1983年,為了給改革開放營造穩定局面,黨中央重要領導決定,實施全國性治安嚴打。正所謂亂世用重典,83年的嚴打至今很多人談起來還是毛骨悚然,不過也確實給83年到88年的中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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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一身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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