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菱

飛龍觀獨擁一山，佔地極大，通向後山的道路蜿蜒在山林之中；路徑皆是鋪着青磚、碎石，兩側株株高大的樹木，山坡上還有成片的竹林；坡地上多有各色野花綻放，香氣四溢；林間青藤攀樹，不時就見各色鳥兒在林中跳躍鳴叫，藤間樹上，時見或大或小，或木或葉或軟草所做的種種鳥窩。

沿着路邊有一小溪，溪水潺潺流過；轉過一彎，就聽後面水聲大作，卻是一股水流從數丈高處石崖上直落而下，形成一灣水潭，潭邊建有一亭。轉過丈余水灣，沿着鑿開的石階上去，穿過一片坡地，又是十數間磚瓦屋舍，用青竹建成院門圍牆，甚是清雅，就此分成幾個小院落。這是飛龍觀逐年開拓後山，建成的居士精舍，專用來接待香客。

韓毅循着記憶，走到一側院中；一健壯漢子循身抬頭，急趨近前見禮：“拜見公子！”

其他屋中人皆被驚動，三男一女四個人迎了出來。中間一年約十五六歲的女子神情激動，急趨幾步拜倒：“公子！”

記憶湧來，韓毅即知這就是肖氏命着隨身服侍的婢女秋菱；因着原身不喜其常和繼母彙報自家行蹤，故而到了觀中后，就命其住在後山客舍之中。韓毅就是一嘆，這婢女也是夾在母子二人中間，兩頭難做。待三個壯碩的護衛見禮罷，韓毅問着：“秋菱，最近這些時日可還好？”

眼見着秋菱微微遲疑了一下，回著：“公子，我很好，沒人欺侮我。”

觀其動作，聽其話聲及言語，韓毅心中微汗。原身將這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放在這三侍衛一僕役四個壯男之中，同居一院，甚是不妥。且自身不喜秋菱，四人皆知，想來是吃了些苦頭的。由常理推測，被言語調戲，肯定不能免。

打量了最高大的護衛一眼，韓毅目光微冷。欺壓主家婢女，此人身為護衛頭目，顯然沒有制止，這等人無論品德、眼光、能力皆是下乘，不可大用。然而此時自不會說這話，只是微笑着：“秋菱，若是他們欺侮你，你告訴公子，我給你出氣。”

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落針可聞。韓毅眼光一掃，已見數人臉頰肌肉跳動，見得自己目光，都是低頭相避。

就見秋菱愣了一下，方回著：“公子，韓大哥他們沒欺負我。”

那四人聞言也急忙笑着辯解：“公子，我們哪敢。”

“公子，我們一直都將秋菱當妹妹待的，”……

韓毅只是一笑，自家最近每日鍛煉，將秋菱帶至小院中實是稍有不便，回頭再想想看如何安置。經此敲打，這些人自會收斂幾分；此事現在自然不提，看着護衛頭目：“韓軍，本公子最近要練騎射槍棒，過來看看兵器馬匹。”

心中瞬間已是憶起這韓軍的來歷，此人本是奴戶，在韓家也已經有好幾代人了，在上一代被賜姓韓，算是得到看重，父子皆管着些事務。

韓軍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忙說著：“公子，兵刃都在屋中，您稍等。”未待吩咐，另外兩個護衛已大步返回屋內，取了弓箭、長矛、腰刀、長劍出來，臉帶諂笑立在一旁。

“下午先練箭，然後練練長矛。”韓毅吩咐着：“秋菱，你給我準備些茶水什麼的，跟着就是。”又一指另外一人：“你去找棵桑、槐樹之類，製作一根棍子。”伸手舉過頭頂一比：“要這麼長，有我單手伸起之高。”

那護衛應了，取了單刀，自去尋找合適的木材。韓軍和另外一個護衛，自是陪着韓毅前去練射箭。

轉過客舍，就見後面坡地處，在樹上綁着一箭靶。

韓毅試了試，最後挑了把弓力最小的，問着：“這是幾斗弓？”

“這是一斗弓！”韓軍回答道。

“原身的力量太弱了，對練武根本不喜。”韓毅暗嘆！這一斗弓約三十斤，若是用兩斗弓，現在這身體可射不了幾箭。

好在原身也是學過射箭，基本知識還是掌握的，四下打量了一下，指着前面一條痕迹問着：“那就是三十步距離了吧？”

“是的，公子，那正是離箭靶三十步距離。正常剛開始練箭，都是從三十步開始，也有從十多步開始的。以公子的基礎，從三十步練習最好。”韓軍笑答着，又提出建議。

韓毅從善如流，點頭說著：“行，就在這距離開始練。”站好位置，套好扳指；隨後左手虛握弓把，左臂伸直，手掌前推，左手約與眉高齊；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勾拉弓弦，並與食指扣成環狀；舉弓，靶、箭、手、眉成一線。

由前身記憶得知，這種射法適宜步射騎射等各種情況。

胸一挺，引動背部肌肉拉開弓弦，其間穩字最為重要；拉滿之後，微一瞄準，立即射了出去。

這是射箭基本要求，慢拉、微頓、快射。

“卟！”一箭準確的射中了箭靶，不過只是中環。此時箭靶，分為靶心、內環、中環、外環。韓毅心下一松，前身基本射箭方法掌握的不錯。

當下一箭箭開始練習。

“嗡……”，弓弦震響，一箭已是射空。韓毅笑着搖了搖頭，“嘿，今天射箭就練到這裏吧！”

韓毅左右輪流射擊，六十箭射完之後，雙臂酸軟無力，只得停下。另一個護衛見韓毅停箭不射了，立即小跑着，將箭又揀了回來。這些箭枝造價可不便宜，自然要循環利用。

一旁秋菱端了一塊木板樣的東西近前，雙手一分，那平平的木板已是分開，成了一個高約尺余的凳子，凳面是粗布縫製的寬厚布索，用密密的針線納好，十分結實，也有用豬皮牛皮。韓毅由前身記憶中得知，這是世家貴族才有的坐具，軍中將領常用，完全靠木榫咬合而成。並在兩邊鑽孔后，以鐵栓穿入，使其更加牢固。製作精巧，極耗工時，據前身所知，此時甚至有躺椅。

韓毅暗自讚歎，此時工匠技藝精湛，極致巧思。

待韓毅坐下，秋菱取過準備好的濕毛巾給韓毅擦了臉，方端着早就沏好的溫茶奉上。韓毅伸手接過茶杯，杯中茶水漾起波瀾，灑了些許出來；卻是手臂酸軟，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公子，我先喂你喝水吧！”秋菱說著。見韓毅搖了搖頭，又說道：“那我給公子按摩一下，也鬆快一些。”

“好！”韓毅點頭應了。

秋菱雙手抓住韓毅肩部肌肉一捏，“噝……”，韓毅立刻就覺得雙肩又酸又痛，忍不住吸了口氣，卻是初次用力太久，一時不太適應。

“可是太重了，要不要輕一點？”秋菱輕聲問着，語中微帶緊張。

“就要這樣才好，也可以再重些。”韓毅口中噝噝連聲地答着。

“知道了！”秋菱輕快地應着，雙手又稍稍加了點力。秋菱顯然知道射箭肩、臂、背都會用力，指捏拳敲，一處不落，韓毅立刻覺得鬆快許多。

享受着秋菱的服務，韓毅邊不急不慢地說著：“韓軍，你是護衛領隊，這幾個人若有事情，可就是你的責任了，明白嗎？”

韓軍微愣，立刻大聲回著：“是，公子，他們四人我一定注意。”

“明白就好！”韓毅淡淡說著：“尤其是秋菱，一個小女孩；你們三個護衛若都保護不了，府中養護衛豈不是笑話？”

韓軍心中一驚：“公子難道知道了什麼？”轉念一想：“公子這是第二次來此，又沒單獨接觸秋菱，想來他們支使、調笑她的事，公子還不知道。”口中急答着：“公子放心，誰敢欺負秋菱，不等公子吩咐，我一定讓他知道府中規矩為誰而立。”

“這就好！”韓毅淡淡應着：“秋菱，你待會和我到前面去住吧，也去看看侍琴。”

“是，公子！”秋菱的聲音稍高了些，韓毅立刻就聽出了其中高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