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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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面無表情的刷着盤子,這已經是她第三十次半夜獨自刷盤子了。這個月的第一天,她去卡其米餐廳應聘工作,打暑假工,據路人說這家餐廳的老闆是個奸商,違法灰色的事也敢做,未成年的她也會被成功留下來刷盤子。

別人一個月三千的工資,在她這種年齡受不到勞動法保護的人身上被剝削到了一千,工作也被加重到負責晚上所有的盤子。不過她也很滿足了,只要等到深夜員工老闆都走掉,她就能輕鬆的將數量龐大的盤子解決掉。

深夜的客人都走的精光,店老闆在外面極力展示着自己的領袖才能“我們餐廳,不養廢人,我才花一千塊錢雇的人,就能頂你們幾個人的工作量,你們天天抱怨,盤子太多,工作太累,刷的時間太長沒時間休息。別人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都做得了。你們這些廢物,拿着比別人多得多的工資,卻不干事。要是在懶懶散散,哪一天我就讓你們通通滾蛋”瑜可以想像到大廳里老闆春風得意的樣子。

瑜依舊不緊不慢的刷着盤子,等待着老闆日常的騷擾。老闆不出所料的來到了瑜的面前,深陷的眼窩,高高隆起的顴骨,西服穿在臃腫的身上看起來極不合身,從外表看就是一個典型的地中海中年人。

“小瑜呀!我之前說的話還算數,你要是同意我之前說的話,你就是這裏的老闆娘,什麼活都不用做,伺候好我就行。要是不同意的話,你就繼續當人下人吧,你可要想清楚,這是是你的前途”

“不要”瑜冷淡的說

地中海中年人得意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在他看來這個女孩,終究有一天會求着來找他的,到時候就算是黑戶也能給她上到自家的戶口本里。

瑜衝著空無一人的餐廳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向著地板上疊成山的盤子,用素白的手指打出一個響亮的響指,盤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個接着一個的跳進滿是洗潔精的大鐵盆里,掛在壁櫥上的百潔布飛入鐵盆里,快速的給一個個盤子擦身,最先擦好身的盤子,站好路隊,秩序井然的沖入磅礴大氣的水流,再飛入消毒箱,最終在瀝水架上嚴謹的躺好。如果地中海中年人看到這一幕,大概就不會那麼志得意滿了,只會大喊一聲“有鬼呀”,然後慌不擇路的溜得無影無蹤。

真骯髒的世界,她想道。

“阿瑜你終於回來了,麻煩幫我買一杯珍珠奶茶,半斤鹵鴨爪,還有我愛豆最新出的專輯,順便把門口的幾袋垃圾給帶下去扔了,錢在鞋架上面,剩下的給你當小費”瑜剛踏入公寓的房門,房東兼監護人的聲音就如鬧鐘般準時的響起。

瑜覺得心裏暖洋洋的,輕聲的回應后,就溜出了房門。她靠在走廊的欄杆上,看着燈火闌珊的夜晚,不禁想着,萬盞燈中,每個人是否都有這樣一盞燈,在你深夜落魄的時候,將暖洋洋的燈光都撒向你,非你不可呢?

又是一個夜晚,瑜打工應該快一個月了。

瑜不知道的自己的過往,她被林西語撿到的時候九歲。一睜眼醒來就在這間公寓了。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未來的房東,林西語。她說是在一場孤兒院的火災中從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孩子手上接過的她,當時那個男孩子好像叫她小瑜,所以她給她取名為瑜,入戶口的時候就象徵性的登記為林瑜。瑜對她說的描述,沒有任何的印象,一切的蛛絲馬跡都沒有被她抓住哪怕是一點點。

但她經常會夢到一個場景,大火淹沒的廢墟,房屋被燒到發黑,全是火光的世界裏,一個銀髮的小正太悲傷的抱着一個小女孩痛哭,身上似乎燃燒着烈火,嘴裏一直喊着,小語,小語。悲傷如潮水襲來,瑜從夢中驚醒,摸了摸眼角,淚不知不覺的浸濕了枕頭。

12歲那年,她夢到了不同的東西,依舊是那個銀髮的小正太,那是在一個堆滿雜物的儲物間,夢中的小女孩打個響指,接着所有的雜物都在房間內懸浮,她帶着笑欣喜的撲向他,小正太反手抱住她,撫摸她衣服下光滑的脊背,溫柔的貼近她的耳邊,溫聲細語的說“力量是把雙刃劍,小語,你的能力一天只能用三次,每次不能超過半小時,超過限制會帶來不可挽回的後果,一定要記住,一定”

力量從悲傷的心中流出,匯聚在手掌上,淚無聲的從眼裏滴出,凝聚在空中靜止。

她白天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等到夜幕降臨,就出去打暑假工。林西語則完全相反,白日上班,夜晚回家。瑜就想這樣沒有存在感的生活下去,等以後林西語老了,就由自己陪她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獃,一起回憶過去。

瑜雙手在兩側盪悠,抬起頭仰視星空,心情愉快的下了樓,馬上她就能發工資,就能請那個一直照顧自己的女士一頓好吃的了。在奶茶店買了林西語要的奶茶,又去經常光顧的滷肉店買了半斤鴨爪,滷肉店的老闆是個年輕小伙,經常紅着臉,將一斤重的鴨爪當成半斤重,賣給瑜。接着逛游到書店,買了林西語愛豆最新一期的專輯。瑜覺得不能理解林西語追星的行為。明明跟那個明星沒有接觸,了解到的也是不知道有沒有偽造過的事迹。林西語大大咧咧的說,就是喜歡他長得帥,僅此而已。賣專輯的小妹,估計也是狂熱的粉絲,瑜結賬時,硬是無緣無故的跟瑜講了半個小時的嘮叨。

“阿瑜,聽說你現在卡其米餐廳打工,那個老闆經常為難你,是嗎?”林西語像是蓄謀已久,在瑜回來的時候就發難。

“沒有的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瑜放下外賣,輕鬆的說。

“喲,還學會撒謊了,我有一個姐妹去那裏吃飯,剛好那天就看見你了,你要洗的盤子都不知道有幾個你高了,停,你別解釋,你長的那麼漂亮,誰都認得出你是我家的孩子。”

“哦”瑜低下頭。

“阿瑜,我是你監護人。有權知道你的一切,你的一切也歸我管。以後有人欺負你就跟我講,我給你撐腰,懂?”

瑜垂下睫毛,唯唯諾諾的點頭“嗯嗯,我知道了,也懂”

在換工作這件事上,林西語沒有半點的退讓,押着瑜到卡其米餐廳找禿頭老闆辭了職。瑜也拿着微薄的工資,慷慨的請自己的監護人大吃了一頓。林西語大為感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藉著借口,當場就帶瑜去商場買了幾套小裙子,還給瑜添置了很多小玩意。

其實瑜知道她這個監護人的生活過的也很艱辛。在夜總會工作工資固然高,但她依舊昏迷不醒的母親更是需要一筆巨額的資金維持。但家裏大多都是赤字的林西語居然收養了她這麼一個累贅,還養了五年。如果哪一天林西語變了,也只是說明這個世界瘋了。

瑜當然不可能不動於衷,但是有些事不是靠一味的行動就能成功的。年齡就像是限制行動的腳鏈,不可掙脫。可惜的是,她不能去做壞事,不然來錢絕對快。瑜已經連續十幾次到不同的地方應聘了,收到的拒絕都直指問題。

“你很優秀,我也相信你能做的很好,但是沒有身份證這點,我們不能忽視不見”

“我先把你的履歷收好,崗位也給你留着,等下次你帶身份證來就應聘你”

“你看起來嬌生慣養的也不差錢,人也長的漂亮,還是好好回家讀書吧,要打工等你成年”

林西語一直為懂事的瑜心疼,感覺自己對不起瑜。瑜馬上要上高中了,林西語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瑜覺得是時候背負一些責任了。這個傻瓜監護人總是不想想自己有多辛苦,有多讓人心疼,明明背負的比她多得多,卻無所畏懼,不計後路的抱住了她。

她理了理所有的情報,只有一樣工作不需要身份證和年齡,那就是工地的日結工。

“還需要人嗎?”瑜在工地保安室門口試探的開口,見沒人回應又大聲喊了一聲“有人在嗎?需要人幹活嗎?”

“需要人,進去找工頭尋活干,幹完領錢”被吵醒的保安沒好氣的扔出了一雙手套。

瑜一摸,是一雙最普通的紗質手套,市場上通常賣一塊錢,還是別人用過的,汗臭味和各種污漬混合在一起。

工頭弔兒郎當的打量着灰頭土臉的瑜,似乎在看瑜的體格適合做些什麼。

“你去搬磚,一塊磚一毛錢,搬多少給多少錢”工頭實在是看不出瘦弱的小身板能做什麼力氣活,不耐煩指了指東南角堆積如山的紅色磚塊,又指了指西北角的空地。

“好的”瑜很慶幸自己預先把漂亮的臉蛋弄得髒兮兮,不然本就不耐煩的工頭看見她的模樣,會毫不留情的趕走她吧。

工頭糊裏糊塗的被瑜拉到了西北角,原本空無一物的西北角整整齊齊的堆滿了紅色的磚塊,原本滿滿當當的東南角一塊轉頭都不剩。他開始覺得自己要冷靜一下,所有的聲音都像是消失了,腦袋裏靜的嚇人。他機械般的掏出鼓鼓的錢包,抽了一大疊錢,等回過神來,就剩他一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阿瑜你不要做傻事啊!這麼多錢哪裏來的,偷的?還是搶的?跟我說說,現在處理還不算晚”林西語頂着個熊貓眼,掐着一筆足足有三厘米厚的錢,急切的說。

“這筆錢很乾凈,不是偷別人的,也不是搶的,是我靠自己勞動得來的,放心吧”瑜微微坐直,語氣堅定。

林西語的心裏依舊不相信這來路不明的錢是靠勞動得來的,太不符合邏輯了。

“你要是搶來的,我現在就去求坤哥,他警局裏有人,一定能解決掉的。要是你是偷來的,那也好辦。等等,你不會是……去做那種事了吧?我臟也就算了,你可不能在走上那條不歸路,告訴我,你有沒有?啊?”林西語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瑜耳邊轟的嗡嗡作響。

瑜知道林西語是在擔心自己,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那太驚世駭俗了。

瑜的世界裏,唯有銀髮小正太和林西語看起來真切真實,其他人都像是一堆物質形成的生命體。

瑜當時有種把一切都說出來的衝動,但目光觸及到為她紅眼的林西語時,一切的不切實際都化為了泡影。

“對不起,這筆錢是我偷的,不過我是矇著面搶的,也沒被人看見”瑜最終還是妥協了,說了一個讓人滿意的善意的謊言。

隨着瑜的開口,林西語一攤死水般絕望的目光,再次恢復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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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師兄太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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