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柳兒
胡姨娘是謝成的親表妹,胡老太太的姨侄女,當年胡老太太擅自做主,趁謝成與喬氏定親后,將養在身邊的胡姨娘塞進謝成的房中,於是謝成半推半就下同意了。
啊呸!啥叫半推半就,當年明明是謝成半倚靠着房門,衝著胡姨娘招招手,輕聲喚道,“來吧,做頭髮,反正有大把時光……”
於是這對男女積極的進行多次雙人運動,努力切磋后,有了愛的結石,不,愛的結晶,趕在喬氏進門前生下了謝錦繡。
作為拉皮條的胡老太太自然高興得不得了,將此事瞞得死死的,直到喬氏進門后,第二日去給胡老太太敬茶時,才得知了這個“喜訊”,喜提庶長女一枚。
胡老太太喜愛謝錦繡,謝錦繡又是謝成跟胡姨娘自由戀愛后的結石,於是謝錦繡在謝府的地位暗地裏不比喬氏肚子裏鑽出來的謝錦芸低,作為食物鏈底端的謝錦墨,於是就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負的對象,連眼前的柳兒也不曾將她放眼裏。
想到這,蘇無憂在內心苦笑了一下,想來想去,原主也就是謝成跟她母親的膽結石了。
謝錦墨是個傻子,逆來順受慣了,平日裏連還嘴都不會,這會兒半死不活的躺床上,柳兒更不會將她放眼中,她端着茶杯正往蘇無憂床邊走過來時,忽然她的腳底一滑,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熱茶正好潑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正值初春,天兒還有些冷,她又愛美,穿的衣服又薄,一杯熱茶下去,手腕頓時被燙紅了,身上雖被衣服擋住了,但也不好受。
柳兒何時吃過這樣的虧,她又羞又怒,看着床上紋絲不動的蘇無憂,恨不得把地上的碎瓷片撿起來,往蘇無憂臉上狠狠割幾道口子。
“柳兒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冬珠回來了,見柳兒坐在地上,旁邊還有茶杯的碎片,心裏有些擔心,卻又不敢多問。
“瞎了你的狗眼,沒見我摔倒了,還不過來把我扶起來。”柳兒顏面盡失,把怒氣全灑在冬珠身上,冬珠急忙放下手裏的碗,上前把柳兒扶了起來,柳兒順勢用力掐了一把冬珠,“快滾開!別弄髒了我的新衣裳。”
你看吧,你看吧,主子不爭氣,連帶身邊的下人也跟着被別人欺負,自己摔跤了,還把氣撒別人身上,比前世那些碰瓷的還可惡。
柳兒拂開自己的衣袖,見到手腕上被燙的地方后,顧不得在這兒生氣了,匆匆忙忙離開了這裏,回自己的屋子裏擦藥去了。
冬珠見柳兒走遠了后,急忙把門關上,上前仔仔細細將蘇無憂查看了一番,一邊哭,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三小姐,你快別睡了,可有哪兒不舒服?柳兒姐姐方才可有為難你了,趕緊跟奴婢說說,奴婢給你看看。”
蘇無憂睜開眼睛,沖冬珠搖搖頭,冬珠以為她還是跟從前一般稀里糊塗的,嘆了一口氣,抹了抹眼淚,“是奴婢糊塗了,小姐哪裏還記得這些,若是記得,就不會一直被那些人欺負了。小姐,你的肚子餓了吧?奴婢給你端來了一碗稀飯,你這會兒身子剛好,不能吃別的,等好了后,奴婢再想法子給你做好吃的。”
冬珠是個盡職盡責的丫頭,只可惜攤上了謝錦墨這樣的主子,兩人一塊在這府里受盡了白眼和冷落。
在別處當差的丫頭,厲害點的,能拿不少油水,稍稍差一些的,也能跟着主子沾光,唯獨冬珠跟着謝錦墨不僅遭人白眼,甚至還跟着受罰。換作他人,只怕早就偷偷塞點銀子給別人,說些好話,去別的院子當差了,偏偏冬珠死活不肯,一心守着謝錦墨,這麼一守就是十二年。
蘇無憂有些不忍心再欺騙眼前的丫頭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要照顧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還是一個傻子,一個能把天捅破的傻子,十二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其中的辛酸和苦楚也只有冬珠自個兒才清楚。
冬珠似乎習慣了自言自語,不等蘇無憂開口,她又接著說道,“小姐,你別急,奴婢幫你吹吹,一會兒就涼了。廚房裏今日沒米了,奴婢尋了一些剩飯給你煮的,小姐,你將就着吃着,總比沒有強。”
冬珠的胳膊瘦瘦小小的,寬大的袖子下,她的胳膊猶如一截乾柴,比起柳兒方才那雙細皮嫩肉的手,冬珠的手就像冬日裏乾枯的樹枝。
“小姐,這幾日你就呆在屋子裏,哪兒都別去,她們正想看你的笑話呢。小姐,下回你可不能再做這樣的傻事了,小夫人已經走了,若是連你也有個三長兩短的,奴婢在這世上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冬珠說著說著又開始抹眼淚了,“小姐,這回是老天爺有眼,放你回來了,下回,下回可不能這樣了,奴婢還想照顧你一輩子。哎喲!奴婢好端端說這些做甚,小姐也聽不到心裏去,以後小姐去哪兒都要帶着奴婢。”
冬珠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也不管眼前的人有沒有聽懂,“小姐,奴婢喂你吃飯吧,今日奴婢沒在裏面放糖,小姐,你不能再吃甜食了,吃多了對身子不好。”
冬珠端着一個豁了一道口子的碗,碗裏面裝着是稀飯,稀稀拉拉的,沒多少米飯,“老太太她們去側妃娘娘的莊子裏小住去了,下人們也跟着去了,廚房裏沒吃的了,明日奴婢出府一趟,去換些吃的來。”
胡老太太家從前是種地的,祖墳上冒了點青煙,生了謝成這麼一個爭氣的兒子,又攀上了喬家這樣有錢的親家,娶了人家的閨女后,用人家的銀子打點官場,多年以後,謝成搖身一變,從小小的兵部主事變成了如今的兵部尚書大人,蘇無憂恨不得提筆替謝成寫一本自傳,就叫《野雞飛上天》。
兒子是尚書大人了,胡老太太仍舊秉着熱愛勞動,勤儉持家的優良傳統,不僅把謝成原本準備好的丫頭婆子打發走了不少,連自己住的院子裏也種上了菜,偶爾還澆一些農家肥,當然,這些粗活臟活都是謝錦墨去做的。
謝府如今本就沒多少下人,胡老太太這次去莊子裏,就留了幾個看家的了,至於謝錦墨的生死,沒有人會在意。蘇無憂的心默默流着淚,只想唱一曲,小白菜呀,地里黃,剛出生呀,就死了娘……
“冬珠,冬珠。”
稀飯還燙嘴,冬珠舀了一勺輕輕吹着,忽然有人在外頭敲着窗子,輕輕喚她。
冬珠放下稀飯,生怕自家小姐貪嘴,她又叮囑了蘇無憂幾句,“小姐,稀飯還燙嘴,呆會兒奴婢餵給你吃,外頭有人找奴婢,奴婢去看看是誰。”
蘇無憂點點頭,冬珠這才放心離去。屋子裏靜悄悄的,蘇無憂能聽見冬珠和一個婆子在窗子底下的說著話。
“冬珠,三小姐如何了?”
是一個老媽子的說話聲,蘇無憂很快就知道是誰了,是守後門的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