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往
熱鬧什麼?
莫西逸溜達進來,手裏拎着個鳥籠,吹着口哨逗弄籠中鳥,“表哥,我給你帶了只鳥解悶。”遂又從口袋中摸出三顆蛋來,“還有這玄武蛋,聽說破殼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人便是它的父母,到死都會忠於主子。表哥如果你逗鳥逗悶了就逗逗蛋。”
齊遠唇角微微一抽,莫西逸將鳥籠打開,飛出只五彩斑斕的鳥兒,“這鳥會說人語,表哥你跟它培養培養興趣,說不定哪天就會跟女人培養興趣了。”
趙煜連人帶籠子踹遠,“連人帶鳥加蛋給我滾。”
鳥兒飛來,“蛋!蛋!”
趙煜磨牙,“爺烤了你。”
鳥兒嚇的撲棱着翅膀飛遠了,不一會兒又極速的飛回來,叼起地上的蛋吞入腹中旋轉着飛向高空。
莫西逸捂着屁股悲呼,“我的蛋!!”
齊遠額前劃下幾根黑線,無語到極致,上前拖人,“不過幾顆烏龜王八蛋,你喜歡就給你燉一鍋,愛讓哪顆蛋叫你爹你就吃哪顆蛋!”
“誒,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莫西逸被他拖着,忽然掙扎着奔了過來:“我不走我不走,表哥,我是來跟你說個消息的。珍兒說蕭祈袂那犢子悄摸領了兵去深巷了,我記得路乙他們有一處藏身點就在那裏,他們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那裏的據點早已轉移,趙煜眉峰微挑,“珍兒?”
“昻,”莫西逸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角,嘿嘿一笑,好不自豪,“紅顏知己。”
齊遠撫額。
才來南蜀不過兩三日,哪裏來的紅顏知己?這貨怕是又背着他們逛青樓去了。
“我們的行蹤絕對不可能暴露,”齊遠深思,繼而恍然大悟,“是尋到那位竇青霜了?”
“竇春庭的女兒,”趙煜起身,目光眺向遠處,“我記得老親王死之前,曾說過,竇春庭曾培養一支戰略極為精湛的親兵,僅百人可敵過萬敵軍,厲害非凡。當年皇室去戰場清點時,卻並未發現這些人的蹤跡。”
齊遠皺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助竇家孤女籌謀?”
“皇帝雖昏不蠢,若有苗頭,早已滅之。想來,並不是皇室的意思,”趙煜目光微沉,“竇家孤女來者不善,她背後怕是有過往能者相助,叫人務必盯緊。”
齊遠拱手,“是。”
“蕭祈袂那邊呢?”
“對啊表哥,”莫西逸從懷中摸出一個雞腿,啃的嘴巴滋油,“不能總叫那小子佔便宜吧!”
“聖令難違,蕭祈袂都去了,我豈能不敬竇老將軍?”趙煜招喚府中丫鬟備馬,“我出府的日子,你且莫要鬧出什麼來,否則,便像那幾顆蛋,在鳥兒的肚子裏重新投胎。”
莫西逸脖子縮了縮,不敢再多言,小聲道:“知道了。”
……
宮內。
柳公公端着熬好的葯,吹冷了些,遞到皇帝面前:“皇上。”
四周充斥着濃郁的藥味,那黑糊糊泛着熱氣的葯汁,瞧一眼都令人作嘔,皇帝是逼着自己喝下的。
嘴裏儘是酸苦,柳公公連忙遞了一顆蜜餞。
“蘇宰相呢?”
柳公公小力道的為皇帝捶着肩,“回去后便在殿內休息了。貴妃娘娘指了些奴婢過去伺候,皇後娘娘知道了,關了貴妃娘娘的禁閉。”
“這種事情當由皇后出面,藍玕越俎代庖,是該受罰。她身子嬌弱,受不得風寒極苦,念她誕皇子有功,晚些時候送些玉顏膏過去。”皇帝按了按眉心,“皇后賞罰有度,外貢新來一株芍藥花,便送過去吧。”
芍藥似牡丹,卻不是牡丹,而那玉顏膏乃是貢國國粹,數十年來只得一瓶,高低立見,柳公公心下清明,“奴遵旨。”
皇帝忽感全身難受,胃中翻滾,頭一轉,方才喝下去的葯又盡數吐了出來,嘔到最後,竟吐出帶着血沫的碎肉來。
“皇上!”
柳公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抹着淚花,“您可千萬擔待着身子,萬萬不可再勞累了!”
皇帝喘息了幾口氣,努力的平息一會兒,沉聲道:“人可尋到了?”
柳公公心酸不已,“暫且還沒有任何消息。”
“廢物!”
老皇帝氣的咳了好幾聲,柳公公替他撫着背。
他們趙氏一族,自祖上三代起,便被人下了毒,那毒可在母胎中遺留給下一代,自幼他們的體質便是孱弱不已,久病榻前,是已南蜀帝王家從來就沒有活過四十歲的。
而下毒的人是誰,找了百來年都沒有找到。後來好不容易在戰場上聽聞有怪醫出現,誰知道就那麼輕易的死去了。
該死的人都死了,不該死的人也死了!
皇帝氣極,怒火攻心,那毒素蔓延的就更厲害了,這兩年頗有要爆發的意思。所以這些年來,皇帝一直都秘密的在找能夠醫治自己的人。
“皇上,蘇長望雖居心叵測,但他所言,不無道理,”柳公公擔憂的看着他,“蕭統領和世子爺帶兵的動靜越大,我們的人手出去的就越多。”
尋到能醫者的可能性就越大。
老皇帝的病已經等不起了。
皇帝沉默,半晌,緩聲道:“讓暗衛進來。”
暗衛進來,跪地。
皇帝道,“你帶着一支暗隊,尋着機會出城。”
“是,”暗衛拱手,聲音冰冷,“有一人潛入宮中,是蘇長望的隨身小侍,殺或留?”
“侍衛?”皇帝眯眼,揮手,“不必管。”
皇帝疲態略顯,柳公公和侍衛無聲退下。
……
蘇長望閉着雙眼躺在涼亭長榻上,聽着貴妃送過來的戲班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兒,不時的打着哈欠,雙眼惺忪,昏昏欲睡。
“大人,我可終於找到您了~”
一道帶着口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驚的蘇長望打了個激靈,努力眨巴了幾下眼睛,訝然道:“小敬子?你怎麼這幅鬼樣子!”
眼前的奴僕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似是逃難而來,臉龐倒是洗的乾淨,看起來很是乖巧。
小敬子一聽就哭了,“您走後,殿下就罰奴做十日奴役,役滿后立即出發前來尋您。大人,殿下這回是真的生氣了,您快跟奴回去吧!”
“你當這是什麼地方?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蘇長望重新躺下,打了個哈欠,萬分嫌惡道:“你快去尋個池子洗洗,一身味的,熏的我頭疼!”
“大人,這裏進來可簡單了。”小敬子左右瞧了瞧,眸底閃着莫名的自信,“奴便是尋着後門狗洞爬進來的,一路上都沒有瞧見,比咱們大璃宮還要輕鬆簡單!”
蘇長望翻了個白眼。
哪裏是沒有人瞧見?怕是皇帝故意放人進來的,如果真的跟小敬子出門,估計前腳踏出去,他們的腦袋就會被一箭給射穿了吧!
狗命重要,狗命重要!
“大人,”小敬子哭的不能自己,“沒有您在的日子,殿下哪裏按耐的住?奴被趕出來的時候,瞧見殿下帶着數百親兵,又往深山去了。”
他們東沼國弱,歷年來生的帝王都異常溫厚,偏偏這一代的殿下轉了性子,天生硬骨,沒事就會折騰他們那些老弱病殘去深山歷練,雄心壯志的發誓總有一天要跟其他幾國一戰到死。
天啊,小敬子都要崩潰了,他們東沼因國境內問題,很少有身強體壯的男子從軍。求爹爹告奶奶的將蘇長望給請了出來,好不容易將年輕兵的膘給養肥了,蘇長望竟然跑了。
沒有了壓制,他們的殿下開始發瘋了!
“打打打,天天打,”蘇長望冷哼一聲,背過身去,懶得看小敬子,免得被他滿臉鼻涕給噁心到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你跑進來,咱們出去就更不容易了。獃著吧,等候時機。”
小敬子不哭了,他向來聽蘇長望的話,眼巴巴的看着他:“大人,那咱們要不要書信一封給殿下?”
讓他好歹收斂收斂。
“不必。”蘇長望閉上雙眼,迷迷糊糊的似要睡着,“路上留的行蹤怕是已被盯上,沒有再留的意義。睡吧,睡著了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小敬子:……
……
翁白薇醒來已有多時,一言難以的看着竇青霜燒火,抓藥,熬藥。冷刃和鬼默都站在她的身邊,翁正不知道去哪裏了。
方才知道,竇青霜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裏。
原本以為竇青霜錦衣玉食的活着,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被關在牢中數十年。
他們雖然風餐雨露,無處安家,但好歹溫飽不愁,也沒有被困在一方天地不得動彈。想想那數十年的時日,不知有多少心酸和難過。
竇青霜端着葯坐在床沿邊,本是將碗遞給翁白薇,后想起來這人的胳膊受傷了,遂勺了葯,見白薇發愣,眉頭微皺,“怎的,要我口含哺你?”
白薇嘴角一抽,忙湊過去喝了,燙的她直咋舌,滿目懷疑,“你是不是尋機報復我?”
“恩。”
回答的很是乾脆。
冷刃和鬼黯偏過頭去,壓住嘴角翹起來的一絲笑意。
“你,”白薇燙的嘴直抖,轉而一想是青霜救了自己,氣又瞬間沒了,“算了。”
躊躇半晌,又道:“以後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