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懷疑你太多疑
《水形物語》是蘇長青拍得最辛苦的一部戲。
主要是上妝后工作太麻煩,很多時候他不得不穿着一身矽膠自導自演,感覺自己像個喜愛黑色膠皮衣的受虐變態。
陰森森的地牢裏,一個海中精靈模樣的人拿着導筒在現場調度,看着也確實詭異。
不過拍攝一直很順利,成熟的製作團隊,有經驗的演員,協調配合很默契。
蘇長青的計劃是兩個月完成影片拍攝,因為有不少特效,後期製作也得兩個月,那就要到七月初了,肯定趕不及五月的康城,只能送九月威尼斯電影節。
關於未來,他這些天也下了決心,做完這部電影之後休息幾年,暫時不再導演了。
閑暇時可以為其他有前途的導演寫劇本、籌措資金,或者作為製片人、藝術總監參與其他作品製作。
比如《大長今》項目今年下半年就會啟動,他作為總策劃參與其中,搭班子選演員,吃點泡菜吸吸氧,輕鬆又愉快。
但這些都還是未來的期望,目前拍片仍然很忙,而且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得抽時間去做:參加今年的奧斯卡頒獎禮。
《航線》在奧斯卡獲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外語片、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化妝與髮型設計、最佳服裝設計等十二項提名,關係到團隊許多人的事業和榮譽,必須得抽空認真對待。
尤其是陳錦和周蘭花,歐洲電影節不注重化妝和服裝方面的獎勵,以至於一直沒有獲得國際大獎肯定,希望這次奧斯卡能給她們帶來高光時刻。
三月二十五日頒獎禮,蘇長青原本打算二十三日帶着大家動身去共襄盛舉,也算是百忙之中放一個輕鬆的假期。
然而東方寧華早早就約他:“出發之前先回北京一趟吧,我請你喝好茶,順便談些事情。”
又來這套,之前約的喝茶一次也沒喝着,拿茶葉釣蘇長青的魚,也不知她怎麼想的。
不過聽得出她的確有事要談,而且鄭重其事不像是小事。
蘇長青當時心裏還真的一咯噔,不會是這娘們打算不顧家裏人意見,硬要嫁給老子吧?
這可難說,他實在是太好用了,而且越用越順,難保不會動了獨家買斷的念頭。
如果真是如此……必須得打消她這個愚蠢的、對自己不負責任的想法。
這個當然茲事體大,蘇長青乾脆提前到二十一號就給劇組放了假,與參加頒獎禮的諸位約好了二十五日洛杉磯集中。
這次赴美的隊伍比較龐大,十五人獲邀參加頒獎禮,四維號荷載八人根本沒法一次帶去,那就各自上路吧。
時間還早,大家都先回了趟北京,見蘇長青提早了兩天跑回來,東方寧華很高興,於是和他說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話。
不過談話大部分圍繞天下大勢,倒是無關二人風月,蘇長青的擔心似乎有些多餘。
東方寧華說得凝重,主要意思是接下去的幾年國際局勢可能會比較艱難,有可能出乎意料,得有發生最壞事態的心理準備。
“有些鬥爭的性質不可能真正改變,我們得看清形勢放棄幻想。”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和二十年後一模一樣,有種穿回去的錯覺。
而且經東方寧華這麼一說,蘇長青恍惚想起在南海上空的那驚世一撞,好像就發生在幾天之後。
他明白她在警告什麼,也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判斷,從一年多前的炸館起,衝突接連不斷,與大洋彼岸的關係越來越複雜,而且沒有緩解的跡象,看上去真像要攤牌。
局勢判斷成這樣也不能算錯,如果不知道半年後飛機撞大樓事件轉移了老米的戰略視線,以目前的態勢的確容易得出越來越緊張、未來也好不了的結論。
這些話坊間網上已多有討論,但從東方寧華嘴裏說出來顯然意義不大一樣。
她特地談這些當然不是懷疑蘇長青的政治立場,而是擔心他一些不太妥當的行徑會造成沒必要的傷害。
無關二人風月,不等於無關風月,蘇長青國際關係的重頭之一是男女關係。
“誰都需要朋友,我能理解你和一些人的交往,我也有不少西方朋友。”
東方寧華說得語重心長,不帶個人感情色彩,真的一點也看不出爭風吃醋的意思。
“但像梅露蘭那樣的人已經不能算我們的朋友,最好還是謹慎些接觸,尤其不要再出任何新聞,我覺得你在柏林接受她的採訪是不妥當的。”
蘇長青沒法辯駁,睜眼說瞎話沒多大意思。
梅露蘭幹了兩年發言人,說了不少強詞奪理的話之後,目前在國內的輿論口碑的確不太好,如果愛惜羽翼真應該敬而遠之。
這些話蘇長青也算聽進去了,從善如流不爭辯,反而順着東方寧華的話作了個貌似很突然的決定:“這次的奧斯卡頒獎禮我不去了,來來回回得飛三十幾個小時,有點懶得動,讓其他人作代表就好了。”
人的想法很容易轉變,《航線》很大程度就是為拿奧斯卡大獎拍的,現在開獎在即,蘇長青卻不再熱衷。
當然也因為獲獎結果已經在律師事務所保管着,不會再改變,去不去都一樣。
其實自從動了休息幾年的念頭后,他就一直猶豫着要不要再參加頒獎禮,還有必要跑去在閃光燈前微笑、應付記者不着邊際的問題嗎?
顯然沒必要,好名和好利還是不一樣的,過頭了就有股傻氣。
拍《笑傲江湖》時他就挺不理解令狐沖,為什麼在歸隱后還要出來搞一個大婚,現在輪到自己了,最好也別干類似的事。
另外無論《航線》能拿下幾個獎,蘇長青在此時飄然隱身,好像比出席更牛逼,之前還找不到借口不去,現在有了。
東方寧華反而有些驚訝了:“我談這些只是讓你小心,沒必要反應過度,並不耽誤去荷里活為國爭光。”
“虛名而已,”蘇長青卻心意已決:“我覺得乏味了,還不如在家多陪你兩天有意思。”
他說到做到,真的就不再提奧斯卡的事,就這麼在北京混了幾天。
“真不去領獎了?”
“此間樂,不去了。”
東方寧華有些狐疑:“你這麼容易就失去之前心心念念的興趣?”
“那你以為呢,有啥了不起?”
“我懷疑你其他事情上也是這德性。”
“我懷疑你太多疑。”
不過蘇長青沒有對任何人宣佈,媒體事前採訪也隻字不提。
他不去並不妨礙別人去為國爭光,最終在約好相聚洛杉磯的二十五日當天,才對外宣稱因身體原因無法出席頒獎禮。
同一天他也離開了北京,飛上海辦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