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大老虎落馬
徐勇到底沒有讓他失望。
小皇帝心中暗喜，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淡淡示意自己身邊的小太監：“快傳。”
身旁太監躬身領命，對着殿外高聲道：“傳人證——”
很快，一個年約三十，身着破衣布衫，身材矮矮瘦瘦的男子被帶入殿內。男子躬着身子，瑟瑟縮縮地躲在領他進來的御林軍身後，眼睛不住地四處亂瞟亂瞄，大約是面對着眼前高大威嚴的宮殿，有些害怕的緣故。
待走到徐勇身邊時，男子腿軟似的撲通一跪，整個人伏在地上，不住打着哆嗦，顫顫道：“草民拜見陛下。”
小皇帝瞧了他一眼，端起帝王威嚴，厲聲道：“你都知道些什麼，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給朕一五一十全部說清楚。”
男子嚇得打了個寒噤，使勁咽了口唾沫，上牙打着下牙，不住叩頭道：“草民遵旨，草民遵旨。”隨後便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原來，這個人當年曾是韋鴻卓帳下的一名小兵，一次在為韋鴻卓收拾大帳時，無意中看到韋鴻卓桌上有一封沒有燒盡的信。
軍中將士大多是習武不識字的人，偏偏這個人家裏是開私塾的，所以他碰巧識些字，他就一時好奇，不由多瞧了兩眼，竟看到信中是敵方主帥向韋鴻卓套取情報的內容。
當時就把他嚇得夠嗆。
要知道，主將通敵，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
六神無主之下，此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自己即將大難臨頭，便買通軍中軍醫，謊報自己得了重病，然後卸甲回鄉，這才逃過一劫。
而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瞞着這件事，從不敢對人說起，就連自己的親人，他都沒有對他們說半個字。
若不是徐勇派出去調查的人找上了他，他原本是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的。
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韋鴻卓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細節上出現紕漏。也沒想到自己帳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兵，成為了壓死他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說，人啊，千萬別作虧心事，老天爺都看着呢。
“啟稟陛下，此人來歷不明，誰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說不定他是受了他人收買，故意陷害微臣。”韋鴻卓倒是不慌不忙，邊說邊意有所指地看向徐勇。
那意思明擺着就是指責徐勇故意收買他人來陷害他。
這時候，一些平時唯韋鴻卓馬首是瞻的人就忍不住站出來幫腔了。
“回陛下，微臣也認為，此人的話不可輕信，畢竟年代久遠，無證可尋，是是非非，就憑一個來歷不明的賤民的三言兩語，未免有些太過草率了。”
“不錯，韋大將軍戰功赫赫，是我朝棟樑，怎可輕易給他定此大罪，再者說了，徐丞相與大將軍素來政見不和，這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言外之意，竟是指徐勇為了私仇，故意報復。
徐勇一聽這個，怒火頓時衝上靈台。
這些人說他什麼都行，說他公報私仇，他絕對不能忍，這是對他人格的侮辱！
故而轉頭衝著說話那人怒吼道：“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本丞相存心構陷了？你可知道，污衊當朝丞相，是多大的罪過，你擔待得起嗎！”
徐勇怒容厲色，氣勢十足，吼聲在大殿內回蕩開來，嚇得那個說話的大臣一個哆嗦，便低下頭不吱聲了。
韋鴻卓見狀，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譏諷冷笑道：“徐丞相莫不是心虛了吧？”
徐勇亦回以冷笑道：“說到心虛，怕是韋大將軍才是這滿殿上最心虛的那個人了吧？”
“徐丞相，你這話就過分了吧？”
“對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眼見韋鴻卓那邊火力十足，那些支持徐勇的人也坐不住了。
“你們放肆，竟敢對丞相大人如此說話！”
“什麼欲加之罪，誰做了什麼，難道他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
“你胡說！”
“你才胡說！”
……
一時間，殿上吵得不可開交。
御座上的小皇帝看着下頭的臣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
他的臣子，不是為了國家大事，也不是為了他這個主上，而是為了兩個同為臣子的人，當殿吵成這個樣子。
他們還有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眼看雙方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韋鴻卓抬手制止了他們的爭吵：“好了徐丞相，你就不用在這裏跟我耍嘴皮子了，若是還有證據，你只管拿出來，若是拿不出來，僅憑着一封不知是真是假的信件，和一個來路不明的賤民，便想定本將軍的罪？我送你四個字，異想天開！”
韋鴻卓原以為徐勇只有一個物證一個人證，還在心裏偷摸嘲笑他，以為這樣就能對他怎麼樣了嗎？簡直天真。
不想徐勇聽他這樣一說，突然道：“我早知道韋大將軍會這麼說了。”轉頭對御座上的小皇帝抱拳道：“陛下，我還有另外一個人證，同在殿外候旨，此人上殿後，韋大將軍若還能一口咬定是微臣有意陷害，那微臣甘願領罰。”
他都這樣說了，定是十拿九穩。
小皇帝點頭應允道：“傳。”
太監亦跟着高聲道：“傳——”
話音未落，一個身穿外族服飾的中年男子便被帶入殿內，眾大臣齊齊回頭望去，卻在看到男子的那刻，臉上出現或驚訝，或意外等各種表情。
韋鴻卓一直端着他大將軍的架子，壓根沒有回頭，等聽到後面嘈雜的議論聲，他再不屑地回頭一看，卻登時表情大變，面色時青時白。
他怎麼來了。
“努特丹見過陛下。”來人走到殿前立定后，操着頗為熟練的中原話，鞠躬行了個抱胸禮。
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不是中原人士，不過看在場大多數人的反應，好像都認識他似的。
果不其然，御座上的小皇帝率先發出了疑問：“努特丹將軍？”
被喚做將軍的外族男人微微一笑，姿態言語都十分大方：“正是在下，多年未見，不知皇帝陛下聖體是否安康？”
此時韋鴻卓再也無法維持住他那張故作鎮定的面具了，腳下打滑，不由往後踉蹌了兩步，幸好韋承在身後及時扶住了他，不然他非當殿失態不行。
努特丹，曾經的契丹將軍，如今站在朝上這些臣子，沒有一個不認識他的。
關於此人，過去也曾稱得上算是傳奇任務了。
話說當年，他們與契丹開戰，對方負責領兵的，正是這位努特丹將軍，而那一戰，他們可謂是鎩羽而歸，也因為那一場戰役，努特丹一戰成名。
之後這些年，他們與契丹摩擦不斷，和和戰戰，朝上這些領兵打仗的武將們，都曾在這個努特丹手下吃過不少虧。
後來還是韋鴻卓親自帶兵，擊退了努特丹和他的軍隊，打那之後，努特丹便從戰場退了下來，充當起來契丹和他們之間的和平使者，一手促成了兩國的止戰協議。
他們如今能與契丹和平相處，多年不起戰端，努特丹可謂是功不可沒。
然而，功高蓋主，努特丹縱然戰功彪炳，卻也躲不過契丹可汗的忌憚，這些年，他音訊全無，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叛逃出了契丹，更有人說，他被契丹可汗秘密處決，屍身被大漠中的禿鷲分而食之，故而，他們都以為努特丹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成想，他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這裏，着實令人意外。
“多謝將軍關心，朕的身體很好，只是不知，努特丹將軍大駕光臨，究竟所為何事？”皇帝到底是皇帝，其實他跟下頭那些臣子們一樣，對於努特丹的到來都十分意外，但他很快調整好表情，客氣問道。
努特丹笑看向一旁的徐勇道：“努特丹今日，是受徐勇徐丞相所託，特地來向陛下告罪並說明真相的。”
小皇帝聞言蹙眉道：“真相？什麼真相？”
努特丹又再次笑笑，轉而看向自打他進殿之後就一直惡狠狠瞪着他的韋鴻卓，無視他眼底的警告之色，將他口中所謂的“真相”對所有人娓娓道出。
原來，努特丹當年之所以能夠一戰成名，並非是他領兵有多麼神，而是多虧了韋鴻卓的“仗義幫忙”。
當年他們與契丹的戰爭爆發之後，努特丹以重金收買了當時已經是正三品懷化將軍的韋鴻卓，讓韋鴻卓將機密的軍情透露給了他。
努特丹這才能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這之後，他們與契丹的多次交戰，也都是因為韋鴻卓的通風報信，才使得契丹軍隊一路大捷。
而作為代價，韋鴻卓除了收取努特丹大量的銀錢絲綢以及馬匹之外，還暗中讓努特丹幫自己牽線搭橋，使他的私人商隊能夠順利來往中原與契丹兩地之間。
而賺取的所有利益，由他和努特丹三七分成。
原本這樁“生意”他們兩個人都做的不亦樂乎，但人算不如天算。
契丹老可汗病重后，契丹內部的權力鬥爭日漸加重。身處漩渦中心的努特丹萌生隱退之意，便和韋鴻卓聯手演了一場戲，他假意敗給韋鴻卓，不僅能幫韋鴻卓多添一件偉世軍功，他也能順利地功成身退。
而據努特丹所知，韋鴻卓除了和他之外，還和突厥樓蘭的一些將軍都有來往，他過去那些所謂“彪炳”的軍功，不知道有多少，是透過同樣的手段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