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墨白
二千年前,三國時期,一個紛亂而恢弘的時代。
蔣小花見過屍骸遍野,見過鮮血縱橫,她見過新鮮的、乾枯的、腐爛的、不成形狀的各種各樣的屍體,她就像是一個看客,站在歷史的洪流上,不帶任何感情的,窺視着每一個掙扎在死亡邊緣的人。
那是一個雨夜,曹操下令誅殺董承滿門,唯董承幼子被藏於井中逃過一劫,蔣小花永遠都忘不了他從井中爬上來,看見那滿地屍骸的眼神。
痛苦、絕望、恨意滔天。
她一直在想,人類的情感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沒有設定,沒有標準,沒有規則,不同於她所認知的一切知識,神秘的讓她如同管中窺豹。
她一度認為,人類之所以還被困在這個地球上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情感這個弱點。
是,蔣小花認為這是人類的弱點。
因為情感,人類可以拋棄理智,可以不顧一切,這在蔣小花看來,是可笑而毫無疑義的,直到,她成為了人類。
她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系統,而人類,卻是一個感情複雜的生物,她就像是被安錯的零件,磨合讓她難以適應,讓她難以在保有絕對的理智。
她感受到了眼淚的鹹度,感受到了疼痛的滋味,感受到了愛所帶來的那難以言語的滿足感,也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與無法挽回的絕望。
她痛恨這個能夠感受到人類所有情緒的自己,她想起了董承的那個幼子,哦,原來是這種感受啊!
醫院瀰漫的消毒水的味道,是她這輩子聞到過的,最難聞的味道,最痛恨的味道。
“小花,小花……”
墨喬的哭泣聲似是隔了好遠,遠到讓蔣小花似乎聽到了,那哭聲中夾雜着的、帶着驚喜與幸福的聲音——那是她父母的聲音。
她第一次見到她的這對便宜父母,是在醫院的產房,她被擠壓着、困難的從她的****滑落,被護士抱在手裏,遞交給她陪產的父親,那是一張英俊而年輕的臉龐,他臉上的每一個神經,每一個褶皺,都向蔣小花散發著,一種名叫幸福的氣息。
而後,她看到了她的母親,一個娟秀靈動的女人,她的臉上,閃動着比太陽還要動人的光輝。
她叫她,小花。
她第一次有了名字,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她度過了一長段枯燥乏味的日子,她每一天都只能躺着趴着,在她母親身邊依偎着,她熟悉她的氣息,她的唇齒流淌着從她身上溢出的**,她曾拒絕,后無奈接受。她第一次感受到疼痛,是因為腹瀉,她陪在她身邊,一整夜沒有合眼,她說——小花,我的寶貝,媽媽會永遠陪着你的。
蔣小花不需要陪伴,她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是這個認為的。
可現在,她後悔了,她後悔了。
我要你們,我要,我要!
“小花,小花,醫生,醫生……”
蔣小花最後的記憶畫面,停留在墨喬那張惶恐焦急的臉上,而後,陷入了一片混沌。
……
“墨女士請放心,小花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悲慟過度暈了過去。”醫生檢查了小花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任何病症。墨喬眼睛有些紅腫,聽到醫生的話,提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可一想到小花醒來之後找她要父母的場景,淚水又再次肆虐,陰濕了眼眶。
醫生嘆了口氣,對墨喬道:“雖然小花身體沒有大礙,但精神上的創傷要比身體上的創傷更嚴重,墨女士,恕我直言,小花日後的心裏是否健康,就要看你這段時間對她的心裏疏導以及照顧了,所以墨女士,請節哀。”
墨喬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轉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小花,“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語氣堅定而認真。
……
南宮宇並沒有進醫院,而是上了助理一路跟隨開着的保姆車,助理則跟着墨喬與蔣小花進了醫院。南宮宇靠着車門,透過車窗望向醫院大門,助理的身影越過人群,慢慢清晰,他朝着裏面坐了坐,助理打開了車門,上了車。
“人怎麼樣了?”南宮宇詢問道。
助理搖了搖頭,“沒搶救過來。”想起蔣小花痛苦到暈厥的畫面,助理就一陣心疼,“小花暈了過去,不過沒有大礙,那個墨喬確實是小花父母的朋友。”
南宮宇嗯了聲,情緒有些低沉,“你留在這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算了,走吧。”南宮宇想了想,到底是沒讓助理留下,他留下,又能幹什麼呢。
助理看了南宮宇一眼,反手扣上了車鎖,“王哥,走吧。”他對司機王耀說道。
南宮宇轉頭看着身後那棟白色建築物,直到再也瞧不見了才收回了視線,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了與晴天、大王的聊天群。
比起幫助,小花更需要的是——保障。
……
T市半山別院,是T市最有名的富豪聚集地,富商雲集,名流萬千。一棟別墅的價格在五億到十億之間,位於別院風水佳位的樓王,其價值,更是高到離譜,可卻是非賣品。
這棟佔地兩畝、擁有獨立保衛系統的別墅,是這半山別院開發商——墨繁國際董事長自留的別墅。
如今住在這裏的,是墨家現任掌權人墨席顧與其嫡孫墨白及么女墨喬。
一樓客廳,墨白坐在沙發上,亘古分明的手放置在沙發旁矮書架上的雜誌封面上,雜誌封面上所刊登的男人,是墨白的父親墨子恆,內容則是墨子恆與娛樂圈影后即將喜結連理的消息。
墨白的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冷笑,喜結連理?不過是見不得光的小三終於上位罷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墨子恆看女人的眼光,可真是不怎麼樣。
“小少爺,牛奶。”
李敏將熱好的牛奶遞給墨白,墨白接過牛奶,一飲而盡后,將空杯子遞還給了她。
李敏笑着接過空杯子,沒有離開折回廚房,而是走到門口,將一個剛剛拆封的,粉色的小拖鞋放在了玄關處。
墨白眉頭微皺,“李姨,有客人?”他問。
李敏回頭答道:“是小姐,小姐說會帶一個孩子來。”
“孩子?”墨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要住下?”
李敏點了點頭,“說是日後都住在這裏了,老爺已經知道了。”
墨白抿了抿嘴,聲音微涼,“好,我知道了。”語落,起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