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的婚禮

第四章 誰的婚禮

終於到了婚禮的正日,廚房裏傳出“咚咚咚”剁肉糜的聲響,鍋灶里煮着開水,門後面綁着幾隻雞鴨,是待會喜宴的主角,灶台上放着一堆的青菜,蘑菇,土豆,胡蘿蔔。

幾個中年婦人在裏面說著東家長西家短,手裏麻利的擇菜的擇菜,切丁子的切丁子,說說笑笑的氣氛很是歡樂,她們是梅家的鄰居,特意來幫忙的。陳玉琴在一旁和面一邊和那些婦女們拉着家常。

“梅大嫂啊,你家若君可真有福氣啊。攀上周家這門親事,以後那可真是衣食無憂了。”

“是啊,若君長的那模樣,一看就是做少奶奶的命,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家都不敢來提親。”

“是啊,去年王二嬸家的狗子就看上若君了,說要找媒人來提親,我當場就和她說,趁早打消這年頭念頭,梅家那兩個丫頭一看就是非富則貴的相貌,哪能嫁她家的狗子呢?她還和我吵了一頓......”

“梅大嫂,這門親事你可是定的好。”

陳玉琴聽着眾人的恭維,心中踏實了許多,之前她雖然極力促成了這段婚事,但是心中總是帶着些許的不安,畢竟周家大少爺有些殘缺,而若君又不是自己親生的,她怕別人背地裏說她不厚道,如今一聽眾人這麼一說,她心中寬慰舒暢許多。

卧房裏,梅雪飛小心翼翼的從一個小首飾盒裏拿出了珍藏了很久的一串有些發黃的珍珠項鏈給女兒帶上,說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爹爹沒用,沒有什麼體面的嫁妝給你……”說著咳喘起來。

若君擔心的在父親的背上輕輕順了幾下,難受的說道:“爹,您快別這麼說,您是好爹爹,一定要保重身體啊。”她看着父親蒼白消瘦的臉,心頭一酸,落下淚來,她知道父親的癆病已經到了晚期,隨時都會離開人世,這也是父親不得不同意了這門親事的原因之一,若是早幾年,梅雪飛是絕不會讓女兒嫁的如此委屈的,可是如今,他自知時日無多,家中已經困難到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的地步,他也沒有力氣和自己的妻子爭辯了。

化了妝,穿上新娘喜服的若君美的讓人暈眩,只是臉上寫滿了憂愁,梅雪飛不由的落下淚來,說道:“若君啊,都是爹不爭氣,讓你受委屈了。”

梅若君強忍着悲傷搖頭道:“爹,您放心吧,我自會照顧自己,做個賢良的好媳婦。”

陳玉琴走進來,在一旁倒是滿臉喜色,說道:“哎呀,周家是書香門第,家產豐厚,若君不會受苦的,你就放心吧。”

梅若君心中也知道,陳玉琴畢竟是后媽,雖然這麼多年並沒有怎麼為難她,但是對自己和若梨肯定是有不同的,就如若梨能上高中,將來還能去上大學,而自己只是在家裏跟着父親學習。如今把自己許配到周家,得到了豐厚的聘禮,在陳玉琴的眼裏自然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梅若君並不是很介意后媽的這種厚此薄彼,她愛妹妹若梨,也愛這個家,如果自己的婚姻能夠幫助家裏度過難關,能夠讓若梨完成學業,那她是心甘情願的。

過了一會妹妹梅若梨穿着一身粉色的新衣裙,歡快的跑跳着進來,一看到化了妝,穿上喜服的姐姐,驚艷的直拍手:“姐,你知道么,若是在古代,你被選進宮裏,皇上一定會看上你,讓你做娘娘的。那時候,你一定比楊貴妃還要得寵,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就是形容你的了。”

“噗嗤”梅若君被她誇張的說法逗得笑起來:“等你將來結婚的時候,看你要怎麼形容你自己。”

中午梅家請了周圍的一些近鄰吃了一頓飯,黃昏時分門外傳來滴滴答答的禮樂聲和鞭炮聲,周家的迎親隊伍已經來了,陳玉琴忙將大紅喜帕蓋在了若君的頭上。

左鄰右舍的街坊們紛紛出來看熱鬧,議論着:

“嘿,這周家可是名門望族呢。”

“是啊,聽說祖上是當大官的呢。”

“是啊,沒想到梅家能攀上這麼一門好親啊。”

“哎哎哎,你們看啊,那騎馬的新郎官可真是一表人才,和梅家的大姑娘的確是天生一對呢。”

“不是,你搞錯了,那是新郎官的弟弟。”

“啊,怎麼是小叔子迎娶嫂子呢?”

“咳,你們還真以為天上會掉餡餅啊,今天的新郎官是周家的大少爺周瑞安,是個瘸子,半邊身子都動彈不得的主,騎不得馬,這才讓二少爺周瑞康替哥哥來迎娶的。”

“哎喲,是個瘸子啊,這可虧煞梅家的大姑娘咯。”

“唉,這就是命啊,你們說說,這梅家大姑娘的樣貌人品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啊。”

“瘸子就瘸子唄,一個有財一個有貌,也算相配了。”

一路上眾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一會迎親隊伍到了梅家門口,張媒婆歡喜的引着周瑞康走進梅家的院子。

梅若君緊張局促的坐在床沿上,梅若梨則興奮的前前後後的跑着,看到周瑞康走進門,趕緊跑進來在梅若君耳邊說道:“姐,周瑞康來接你了。他好帥啊。”

梅若君在喜帕後面苦笑一下,周瑞康再帥也與自己無關,她現在需要鼓足勇氣去面對的是她素未謀面的丈夫周瑞安。

張媒婆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和若梨將梅若君攙扶了出房來,向父母磕頭行禮,周瑞康也替哥哥向梅雪飛夫婦行了禮。

喜娘背着若君緩緩往花轎走去,走到院子裏,身後傳來了父親梅雪飛一陣急急的咳嗽扯氣的聲音,父親的那種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喘聲傳到若君的耳朵里,是結結實實的敲打在她心上,她想起前天晚上父親咳血的樣子,突然間很害怕,害怕自己這一出嫁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她落下淚來,她還想再看看父親,雖然喜娘關照過她不能下地,不能回頭,但是聽到父親的咳嗽聲,她還是忍不住猛的一個回頭,此時也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風,藉著她轉頭的力,將整塊喜帕吹了起來飛到了一旁周瑞康的臉上,大家都吃了一驚,周瑞康下意識的接住了喜帕,看到了她,她化了妝,明亮的雙眸里含着淚水,小巧飽滿的雙唇紅潤誘人,肌膚勝雪,頭髮上帶着髮釵,耳旁插着一朵大大的鮮紅絹花,她美極了,美到周瑞康心中狂跳,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只有她的容顏,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梅若君也一愣,看了他一眼,掙扎着從喜娘的背上下來,轉身快步撲倒在父親梅雪飛的懷裏哭道:“爹,你要不要緊?你這樣我不放心啊。”

喜娘趕緊把她攙扶起來,嘴裏說道:“哎呀,新娘子雙腳着地可不吉利啊,快快上花轎吧,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梅雪飛顫巍巍的扶起女兒,滿是皺紋的眼角儘是不舍,但是他還是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放心,爹會照顧自己的,快去吧,別誤了吉時。”

陳玉琴忙從周瑞康手上拿過了喜帕走上前來,替她蓋上,急急忙忙的拉開她,嘰嘰喳喳的又將若君扶上了喜娘的背上。

一路上又是熱鬧的喜樂聲,走了不知多久,轎子緩緩的停了下來,周瑞康從馬上翻身下來,踢了三下轎門,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喜娘又背起若君走進了周家,跨過火盆,進了周家的大堂內。

大堂里聚滿了賓客,但是主人家卻只有周老爺一人在那煩躁的來回踱步,既不見新郎官的蹤影,也不見周太太的身影,大堂里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周瑞康一看這情形,忙上前問道:“娘和大哥呢?”

周老爺一臉焦急,但是當著眾多賓客,又無法言語,一邊安撫着賓客,一邊忙拉這瑞康道角落裏,說道:“你快去勸你哥哥出來拜堂。”

周瑞康急道:“哥還是不願意拜堂?”原來從一大早,周瑞安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突然之間就嚷着說要退婚,怎麼也不肯結婚,鬧了一天,周家眾人怎麼勸也不行,只得先讓瑞康先去迎親。

“是啊,我快急死了,你娘正在裏頭勸他,你快去。快啊!”說著催促着瑞康往內院去。

周瑞康皺着眉一跺腳,趕忙往內院跑去,到了大哥周瑞安居住的“採菊園”,在門口就聽到了母親的聲音:“瑞安,娘求求你,新娘子已經到了,如果你不去拜堂,這可怎麼收拾啊?”周太太無奈的懇求道,說著掉下了眼淚。

“娘!”周瑞康急匆匆的大步走進來,說道:“新娘子已經到了,大哥怎麼還不去?”

“哎呀,這可怎麼辦才好,瑞安,你這樣反反覆復可不行啊,你這要讓爹娘怎麼立足啊?”周太太抹着眼淚求道。

凳子上坐着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左半邊的身子不停的顫抖着,尤其是左手不停的痙攣着,神色非常的猶豫痛苦,坐在那不言不語。

周瑞康上前道:“哥,你若早些反對這門親事也就罷了,可是事到如今,新娘子都到了,你若不去,讓爹娘怎麼見人,讓那姑娘怎麼見人?”

周瑞安抬頭看了看弟弟,見他神采俊朗,更是覺得自卑,低下頭沮喪的說道:“你去。”

他這麼一說,周太太和周瑞康都愣了一下,瑞康皺着眉低下頭去。

周太太說道:“這怎麼行呢?聘書,禮書都是替你下的,你弟弟已經替你把人接來了,如今連拜堂也要他替你,外面都是親戚朋友,這不是成了笑話了嗎?孩子,娘求你了,不要在這節骨眼上使性子,不然也為難了人家姑娘。”

這時前院裏周老爺又派了兩個家人來催,說道:“太太,老爺說了如果大少爺不肯拜堂就讓我們抬着去。”

周太太皺眉道:“哎呀,老爺真是急糊塗了,抬着去拜堂成什麼樣子?”

此時院外的禮樂聲又再一次響起,周瑞康突然上前一把拉起周瑞安的胳膊,繞過他的後背,使勁把他架了起來,沉聲說道:“她是個好姑娘,你不能這樣對她。”說著不理會周太太和家丁們的吃驚,半拖半夾的拽着周瑞安就往前院大堂走去,周瑞安掙扎了一下,但是畢竟弟弟周瑞康身強力壯,自己又是個殘疾人,手腳不便,根本無法反抗。

兄弟兩到了大堂,周瑞康將紅綢帶塞到了哥哥和若君的手裏,自己默默的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觀禮。

周瑞安見到事已至此,嘆了口氣,勉強的和若君拜了堂,行了禮,被送入了洞房,總算周老爺和周太太是鬆了一口氣。

周家二老是欣慰的,來賓們是喜悅的,酒宴也是豐盛的,與外面的熱鬧場面相比,新房裏的情形就顯得太過冷清彆扭了。

新房裏紅燭映人,桌子上擺着各種果品和一壺酒,喜娘笑呵呵的遞上了喜秤,說道:“大少爺,快來掀喜帕吧,看看新娘子。”

周瑞安猶豫的接過喜秤,一瘸一拐的走到床邊,緊緊的握住喜秤,他的手心冒汗,一轉身對着丫鬟和喜娘喝道:“你們出去,出去!”

喜娘不由的有些尷尬說道:“大少爺,這不合規矩,您掀了喜帕,咱們伺候你們喝了合衾酒…….”

“出去!”周瑞安大聲的喝道,揮舞着手中的拐棍,朝着喜娘和丫鬟們就要衝過去,喜娘和兩個丫鬟一看他如此動怒,也不好多說什麼,嚇得只得趕緊退出房去。

周瑞安的吼叫把坐在床上的梅若君給嚇了一跳,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房內一片寂靜,靜的若君懷疑房內是不是只剩下了自己。良久,她聽到有人在倒酒的聲音,知道周瑞安依然在房內,她的心緊張的噗通噗通直跳,以為周瑞安是要來和自己喝合衾酒了。誰知等了很久,只聽到酒杯砸在桌子上的聲音,原來周瑞安已經自己喝上了。

她不知道是要自己掀去喜帕,還是要繼續坐在那等着新郎來揭開自己的未來,她雙手緊緊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捏的手心都是汗,剛才瑞安的吼聲,讓她很是害怕,周瑞康曾經告訴過她,瑞安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可是他剛才對下人的怒吼怎麼也無法和性情溫和四個字聯繫上。

周瑞安側頭看了一眼他微微發抖的新娘,苦笑說道:“你……你……害……怕?”他口齒很不清,而且有着嚴重的口吃,說話斷斷續續的。

梅若君躲在喜帕後面,輕輕的搖了搖頭。

周瑞安又喝了一杯,這才緩緩的拄着拐杖,拿着喜秤,一步步的往梅若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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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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