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信他
眾人移步到了偏廳,鍾大夫說道:“我記得三個月前我來看他的時候就和你們說過,他有些自我封閉的現象,你們當時和我說,他三年前言行就開始變的有些古怪,越來越不愛與人交流,也不出門,喜怒無常。現在是不是更加嚴重了?”
周太太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們只是以為他心情不好。”
鍾大夫搖頭道:“他的心理長期壓抑,以至於無法承受外界的一點點的壓力和刺激,他不願意與人交流,也不願意改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害怕與外界接觸。這是一種疾病,目前還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療方法。他今晚的發作,應該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周太太冷冷的瞥了一眼若君,若君此時頭和肩膀上很是疼痛,但是所有的傷痛都沒有心中的痛楚來的痛,聽着大夫說著瑞安的病情,她很是後悔自己的一時魯莽,她並不知道瑞安有這樣的心理疾病,而周太太冰冷的眼神更是讓她膽戰心驚。
“啊!那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周老爺皺眉問道。
鍾大夫說道:“他會越來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忽視身邊所有的人和事。咳!我真是抱歉,目前並沒有什麼特效藥,也許他會對自己特別喜愛的人,或者特別熱衷的事情產生反應,你們可以從這方面下手,看看能不能將他帶出自己的世界,但是通常是很困難,也很容易弄巧成拙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刺激他,不要違背他的意志,就讓他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的生存吧。”
“啊?!”周太太眼前發暈倒在椅子裏,周老爺愁眉不展,若君更是絕望的站在那發獃,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婚前瑞康和自己的那番談話,她沒想到他的擔憂盡然會那麼快變成現實。
若君不由自主的朝身後的瑞康看了一眼,只見他眉頭緊鎖,神色嚴峻,雙唇綳的緊緊的,不言不語,只是注視着自己。瑞康看到她轉頭看自己,眼神中全是無助,他知道她害怕極了,她是在找尋一絲絲的幫助,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才能幫她,他們的身份是那麼的敏感,從古至今叔嫂之間的閑言碎語就是每個家庭忌諱的不倫之事,他如果不剋制自己胸中的那股熔岩般的火熱,那他一定會摧毀整個周家,他知道她害怕,但是他自己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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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騰了一夜,周家上下都是精疲力盡,卻沒有一個人能安然入睡。
梅若君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壓抑又是失望,而且頭部和後背都很疼,直到天快亮才昏昏睡去,一直到翠柳來敲房門,才緩緩坐起來。
昨晚的一切是夢嗎?若君希望一切都是夢,包括這段絕望的婚姻,可是她頭上肩上的疼痛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的新婚丈夫可能會一輩子都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裏,自己這一生都將守活寡。
翠柳見她一臉沮喪疲憊,坐在床上發獃,上前道:“大少奶奶,您看。”說著從手上拿出一個小瓶子,梅若君獃獃的看了一眼,她並沒有興趣知道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麼。
翠柳搖了搖她說道:“這是二少爺讓我拿來給您擦的藥酒。”梅若君一聽到是瑞康拿來的藥酒,好奇的看着翠柳問道:“是瑞康?”
“是啊!一大早在院子裏,二少爺交給我的,說讓我替您揉揉傷處,把淤血揉開了就不疼了,來,大少奶奶,讓我看看昨天大少爺打哪了?”翠柳說道。
梅若君沒想到瑞康是這麼的細心,心中很是感激,翠柳幫着若君褪下上衣,只見肩頭有一片淤青,翠柳心軟,不由的落下淚來,說道:“大少奶奶,這……這……可怎麼是好啊?”
若君見她落淚,反而笑着安慰她道:“傻妹妹,我沒事,你幫我用藥酒揉一下就好了。”
翠柳擦擦眼淚,用藥酒給若君揉了一會。
肩頭上傳來藥酒的火辣和疼痛,讓她回想起昨晚上瑞安發狂時猙獰的樣子,加上今天是三朝回門,自己不能回家去,梅若君心情糟糕透了,她沒法在公婆面前裝笑臉,也沒有辦法在下人面前裝賢良,吩咐道:“翠柳,待會你去和爹娘說我身體不舒服,不去吃早飯了。”
翠柳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說道:“哎喲,還早飯呢,這會子都快吃午飯了。”
“什麼?”若君趕緊看了看桌子上的擺鐘,果然已經快十點半了,嘆了口氣,說道:“我真是睡糊塗了,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
翠柳微笑道:“我原本一大早就要來叫您的,可是在院子裏碰見了二少爺,二少爺交給了我這瓶藥酒,還讓我不要吵醒您,讓您多睡會。還說讓您準備好中午回娘家。”
“什麼?!”梅若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突然精神起來,忙抓着翠柳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爹娘允許我回娘家了么?瑞康怎麼會說這話?”
翠柳按住她的手說道:“大少奶奶,您別急,二少爺這會子還沒回來呢,不過早上他說了這話之後就跑去和老爺太太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若君忙掀開被子,下床穿戴,嘴裏說道:“我信他。翠柳,快去打洗臉水,替我梳妝打扮,還有我昨個準備的包裹,快點拿過來。”
翠柳見她突然生龍活虎起來,很是高興,主僕二人用了最快的速度,穿戴打扮好,才剛停當,門外趙媽媽敲門道:“大少奶奶,老爺太太讓您去大廳。”
若君和翠柳急急跟着趙媽媽來到大廳,一進門就看到瑞康站在一旁,一身齊整的中山裝,把他身上的正直之氣承托的恰如其分,更顯英偉,看到若君走了進來,他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若君也微微的笑了笑,走進大廳,先給周老爺和周太太請了安。
周太太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拉着若君的手,嘆了口氣道:“對不起若君,昨晚上娘是急糊塗了,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你別介意。”
梅若君忙搖頭道:“娘,您不用道歉,原本就是我不好,我太魯莽了。”
周太太輕撫了一下若君的臉龐,嘆道:“可憐的孩子,我們周家對你不起。”說著想起瑞安,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若君見她一夜之間好像老了好幾歲,很是憔悴,心中暗自嘆氣,比起一個母親的辛酸,自己挨的拿兩拳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忙安慰道:“娘,您千萬別真么說,我以後會小心的伺候瑞安的,再也不會刺激他了,爹,娘,你們放心吧。”周老爺在一旁皺着眉搖搖頭,也談了口氣。
周太太苦笑着點點頭,說道:“你回娘家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我讓周福和翠柳跟你一起回去,至於姑爺……只能又讓瑞康替他哥哥走一趟了。”轉頭輕輕拍了拍瑞康的衣服,說道:“你到了梅家,一定要禮數周全,要替你大哥說個情,知道嗎?”瑞康微笑着點點頭。
若君和瑞康辭別了周家二老,帶着周福和翠柳,拎着各色禮物駕着馬車離開了周家前往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