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第二天,顧曉然準時去了民政局,她遠遠看到劉萬名一個人站在民政局門口抽煙。劉萬民看見從馬路對面走下車的顧曉然,本想伸手和她打招呼,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顧曉然沒有用正眼去看他,自顧自地從劉萬名眼前走過去,直奔民政局辦事大廳。
早上辦理離婚的人並不多,給劉萬名和顧曉然辦理離婚手續的是一個戴着高度近視眼鏡的中年男子。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劉萬名和顧曉然寄過來的離婚協議和各種所需證件,按照程序例行公事地問了幾個必須問的問題,把他倆紫紅色的結婚證收了過去,又在同樣顏色的離婚證上分別蓋好章。
顧曉然一把拿過自己的離婚證,站起身頭也不迴向門外衝去。劉萬名接過自己的離婚證,遲疑了一會,他看着顧曉然毅然絕然離開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顧曉然去告個別說點什麼。
就在這時,走得太急的顧曉然剛走到門口,一頭撞上從門外走進來的另一個女人。
顧曉然和剛進門的那個女人都低着頭,也都走得很急。兩人個頭高矮相仿,一下地正撞到彼此的腦門上。看來撞得真不輕,兩人同時晃悠了一下,這才各自站穩。
“對不起,對不起!”顧曉然連聲向對方道歉,說完轉頭跑了出去。
等劉萬名追出去時,顧曉然已經坐在車上發動了汽車。劉萬名落寞地嘆了口氣,剛準備轉身離開,卻看見顧曉然又下了車,還徑直地照自己走過來。
顧曉然反悔了嗎?還是她想對自己幹什麼?劉萬名心中一驚,頓時慌了手腳。可是,顧曉然就像根本沒看見劉萬名,彷彿他這個大老爺們壓根不存在似的,她昴着頭從劉萬名身邊側身而過,向民政局門內走去。
劉萬民追上兩步,假惺惺地關心道:“怎麼了?你怎麼又回來了?”
顧曉然沒有理他,推開民政局的玻璃門走了進去。
劉萬民隔着玻璃門,看到顧曉然在大廳里找尋着什麼。這時,剛才在門口和顧曉然迎面相撞的女人從等待區的椅子上站起來,她的手裏拿着一本紫紅色的證件。
女人把手中的證件寄給顧曉然,顧曉然接過證件,對女人微笑着鞠躬致謝。
原來,顧曉然剛才和她相撞時把離婚證給撞掉了。劉萬名輕輕出了口氣,乘着顧曉然沒看見自己,連忙縮回頭,轉身小跑着離開了。
其實,劉萬名在門外的舉動,全都被顧曉然眼睛的餘光看得清清楚楚。此時的顧曉然,對劉萬名已經沒有了一絲留念。她的心,靜得像一池死水一般。
“老妹,”剛才的女人輕聲叫了聲顧曉然,問道:“你是來辦離婚的?我問你個事唄。”
顧曉然點點頭,客氣地說:“什麼事?你說吧。”
女人把顧曉然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如果一方不同意離婚,這婚還能離得成嗎?”
顧曉然搖搖頭,回答道:“男女任何一方不同意,民政局肯定辦不了,那就要上法院,看法院怎麼判。”
女人低下頭,輕嘆一聲,說道:“都過了七八年了,真不想離啊。”
顧曉然聽出了她的不情願,好心勸慰道:“但凡還有一丁點餘地,那個女人願意離婚呢。”
“是啊,是啊。”女人像是遇到了知已,立即接過話來,說:“說不定我老公今天叫我離婚是他故意嚇唬我的,你看他到現在都還沒來呢!咦,你真離了呀?為什麼同意離婚?”
顧曉然禮貌地笑了笑,回答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那到是。”女人說著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又把手機寄到顧曉然面前,說道:“老妹,咱倆加個微信吧?要是我也離婚了,說不定咱倆以後還有個照應。女人和男人不一樣,離了婚的女人和離了婚的男人更不一樣,女人更難呀。”
顧曉然被女人剛才的話打動了,是的:離了婚的女人,以後會更難。
顧曉然打開微信“掃一掃”,加了她的微信,又自我介紹道:“我叫顧曉然,住在長城花園。”
“真的呀!”女人高興地叫起來,她一邊通過顧曉然的好友申請,一邊說:“我住金陵河畔,咱倆小區就隔一條馬路!我叫方玲。”
“方玲!”一個男人低沉而憤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打斷了她倆的談話。
聽到男人的叫聲,方玲的臉色瞬間變了顏色,她轉過紫黑得像豬肝似的臉,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小聲問道:“我們……能不能……回家再談談?”
顧曉然見此情景,禮貌地對方玲丈夫點點頭,又對方玲搖了搖手機,說了聲“常聯繫”後轉身走了出去。
方玲看了眼顧曉然的背影,拉起丈夫的手,近乎乞求地低聲說:“老公,我知道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一定改,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吧!我求你了。”
丈夫甩開她的手,把頭扭向一邊,低聲但堅決地說道:“不可能了,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如果你今天不同意的話,我們只能上法院!我們已經說好了的,你今天簽不簽字都沒關係,反正離婚訴訟書我也準備好了。”
“我一定會改的!”方玲再次想要去拉丈夫的手,男人再次把她的手甩開。
男人的眼睛仍然沒有正視方玲,低聲但果決地說道:“你不要在這裏吵好不好?我嫌丟人。”
方玲仍死乞白賴地把臉湊向男人的耳邊,輕聲說:“咱們今天先不辦,回家再說,好嗎?”
“今天必須辦!”男人強壓着心中的怒氣,憤憤地說:“公司只批給我七天假,回來的路上已經用了一天,從派出所把你領出來又花了三天!為了你的事,我今年已經請了三次假了。我打這份工不容易,你就別胡攪蠻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方玲還想說什麼,男人卻扭頭向門口走去.
方玲連忙追上去,緊跟着丈夫出了門。她攆上丈夫,哀求道:“老王,昨天我都說了,我真的不會再干那些事了,你就最後信我一次,不行嗎?”
男人不說話,低着頭沖沖地向前急走。
方玲小跑着衝到前面,攔住丈夫:“要我向你下跪嗎?好!我現在就給你跪下,咱們不離婚行嗎?”說著,方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男人低着頭看了她一眼,卻抬起腳從方玲的身邊繞了過去,繼續向前走。
跪在地上的方玲聽着丈夫越走越遠的腳步聲,輕輕嘆了口氣。她把披散在臉上的頭髮,捊向腦後,突然冷笑了起來。
馬路上的行人慢慢圍過來,方玲抬起頭像是對他們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沒有他,我一樣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