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有傻子才去學畫畫

就在顧曉然自憐自嘆又無可奈何的時候，電話響了。顧曉然從包里拿出手機，來電顯示，居然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顧曉然的心一下地提了起來，要知道母親很少打她電話，除非她遇到了什麼天大的事情。顧曉然顧不得多想，立刻接通了母親的電話。

“氣死我了！”果然，電話剛接通，母親就怒不可遏地在電話里大聲嚷嚷起來：“什麼東西，從農村才進城幾天呀？腿上的泥還沒洗乾淨呢，就在我這顯擺！”

看來母親這是在哪兒受氣了，對於母親來說，最讓她不能容忍的就是攀比不過別人。顧曉然在心裏悄悄地嘆了口氣，安慰母親道：“怎麼了？媽，誰又惹您生氣了？”

“還有誰？你在哪兒？我氣得一天都沒吃飯，你回來時順便給我帶幾個包子、饅頭。我肺都氣腫了！回家再說。”母親吩咐完，沒等顧曉然說話就掛斷了電話。

顧曉然把頭湊到窗前，看到花兒還在樓下和小朋友玩耍，對着花兒大聲招呼道：“花兒！花兒！”

樓下的花兒玩得再起勁，抬頭看了眼樓上的顧曉然，不情願地說：“媽，讓我再玩一會嘛！我再玩一會再回家，行嗎？”

“快回來！”顧曉然大聲說：“回家換件衣服，我們去姥姥家吃晚飯。”

顧曉然給花兒洗了臉，又幫她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再到樓下超市裏買了些水果、蔬菜、排骨，還買了條花兒最愛吃的魚。和劉萬名離婚後，顧曉然一直沒有買過葷菜，花兒早就嚷着要吃魚了。現在，剛好乘着給母親買菜的機會，順便讓花兒也解解饞。

為了省點油錢，顧曉然沒捨得開車。去她母親家沒有直通的公交車，等她和花兒展轉到母親家裏時，已經晚上六點了。

母親剛打開門，看見顧曉然和花兒，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辟頭蓋臉地吵吵起來：“讓你買幾個包子饅頭都這麼費勁！跟你說了，我一天沒吃東西，還這麼磨蹭！搞這麼晚才來！”

顧曉然早已習慣了母親的這種“見面禮”，她把菜和水果放在地上，自己從門邊的鞋櫃裏拿出兩雙拖鞋，一邊給花兒換上，一邊輕聲對花兒說：“還不叫姥姥？不能沒有禮貌噢。”

花兒懂事是叫了聲“姥姥好”，先擠進門，跑到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顧曉然把菜放進廚房，又提着水果走進母親的卧室。母親半躺在床上拿着手機在看抖音，顧曉然把水果放在床頭柜上，問道：“媽，要不要幫你先削個蘋果？”

母親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水果，沒好氣地說：“你還有錢買這個？日子不過啦？連個工作都沒有，還這麼大手大腳的！”

顧曉然不想和母親嘮這些，她轉移開話題，問道：“媽，今天誰把你氣成這樣？怎麼回事呀？”

“還有誰？”母親這才放下手機，對顧曉然訴起苦來：“我今天也是閑賤，上午沒事跑去看你姥爺姥姥。沒成想，你大姨也在，你看我這霉倒的！”

顧曉然一邊削着蘋果，一邊笑着說：“大姨去姥姥家正常啊，你怎麼還不讓大姨去看她媽呀。”

“誰攔着她呀！”母親沒好氣地說：“看就看唄！你是沒聽見，你大姨見到我這頓吹啊！”

“大姨不就買了套房嗎？都吹好幾年了，還有啥好吹牛的呀？”顧曉然見過大姨吹牛的樣子，那得瑟的勁兒，好像別人還都住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房子裏似的。

“今天沒吹她家房子！”母親舒了口憋在胸口的悶氣，說道：“今天開始吹她女兒了，就是那個馮園園！”

馮園園是顧曉然大姨的大女兒，比顧曉然大了十幾歲。因為兩人的年齡差距比較大，加上母親和大姨她們的關係也不太好，所以馮園園和顧曉然平時沒什麼聯繫，更談不上彼此之間有什麼親情、感情了。

“馮園園怎麼了？她也發財了啊？”顧曉然不感興趣地問。

“還沒等到發財呢，就開始吹上了！”母親沒好氣地說：“馮園園原來上班的齒輪廠不是倒閉了嗎，一直在家閑得發霉。也不知她從哪裏來的運氣，前幾個月剛找了份工作，老闆一個月給她開八千塊工資！你說咱們整個遼西縣，有幾個人一個月能開到八千塊工資？！”

“八千！”顧曉然吃了一驚，水果刀差點削到了手指頭：“什麼公司？一個月開八千的工資！馮園園去人家公司做什麼？”

“會計！”母親咬了口蘋果，看得出她的氣仍然沒消：“她原來在齒輪廠就是主辦會計，你大姨說她現在上班的這家公司是個大集團公司，老闆是浙江人，浙江的大老闆在咱遼西剛投資的一個大項目！馮園園在裏面當什麼……總啥……總啥監的？”

“財務總監？”顧曉然猜想應該是這個職位。

“對，對。是這個財務總監。”母親話說到一半，突然盯着顧曉然看，連蘋果也不再吃了。

顧曉然疑惑地看着母親，問道：“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母親收回目光，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你大姨說的也沒錯。你大姨說了，女孩子學個會計多好，只有像你這種傻子，才去學什麼畫畫。哪家公司沒事幹了，要招個畫畫的白養着？”

顧曉然的心被母親說得陣陣刺痛，她冷淡地問道：“大姨是這樣說我的？”

母親點點頭，隨後又說道：“還真不能冤枉了你大姨的好心，你大姨說馮園園在這個公司里的權力大得很，說是可以把你介紹到她們公司上班，你大姨說園園的老闆特別相信她。”

顧曉然心頭一喜，但轉念又失望下來，說道：“大姨不都說了嗎，沒有哪個公司願意白養個畫畫的，我去人家公司能幹什麼呀？我又不是會計。”

母親咬了口蘋果，說道：“我生氣歸生氣，馮園園既然有這麼大權力，幫你介紹去上個班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你不去畫畫，也可以干點別的。反正又不是去蹭吃蹭喝，幹活拿錢，開經地義。馮園園也就是搭個嘴幫忙介紹下，咱記住她這份人情不就得了。”

顧曉然對大姨、二姨，以及那些表姐表妹們一直沒什麼好印象，更不想去趟母親親戚家的這趟渾水。

但是，眼看着自己吃了上頓沒下頓，工作一時半會又找不到。

萬一馮園園真有這本事呢？

看到顧曉然沉默不語，母親拿起電話，問道：“要不要我跟你大姨說說看？”

“算了吧。還是不要去求人家，免得以後你見到大姨抬不起頭。”顧曉然想到這幾天自己在網上找工作的境遇，變得特別不自信起來。

“我有啥抬不起頭的？！”母親慍怒着說道：“你大姨吹她的，你又不是去搶馮園園的飯碗！就是讓她介紹一下，有什麼求不求的？”

顧曉然心中一陣感動，其實母親今天是為了顧曉然才受大姨這份閑氣的。如果母親不是因為心疼顧曉然，她完全可以不理大姨，更沒必要明明心裏不痛快，還要低聲下氣地打電話，去求大姨讓馮園園給顧曉然介紹工作。

母親這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顧曉然的眼睛濕潤了，她哽咽着說：“媽，你把馮園園的電話號碼給我，我直接找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