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英語課本】
關於戀愛這件事,再生大概還是小學的水平,這是他的朋友這樣評價他的。
“安岸,外面一個八班的男生問你借英語書。”班裏一個男生朝安岸喊道。
“誰呀?”安岸抬起頭。
“你說還能有誰呀?”那男生歪着嘴角笑。
“什麼書?”就是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安岸竟然能心領神會。直覺是很神奇的東西,除了再生,她再想不起第二個名字了。
“英語第一冊!”
安岸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窗外,果然是再生站在那裏,他對着她微笑了一下。
“我怎麼會有,我自己還需要要借呢。”安岸對那個男生說。心裏也忍不住想,明明都知道我沒有還來尋我開心。
於是那男生問安岸前桌的女生,“借我一本英語書!”
“第幾冊?”
“第一冊,反正第一冊我們都已經複習好了,借幾天沒事吧?”
那女生把書遞給他。
“誒!再生借的好不好,你不該激動一下嗎?”
“我為什麼要激動?”女生語氣異常冰冷。
“他跟你喜歡的人是好朋友啊!”男生不依不饒。
“你閉嘴!”
那男生看女生臉都變色了,便轉身走出教室,把書隨手遞給再生。眼睛卻一直看着那個女生。
再生儘管用右手提着書角,但其實他也想像女生那樣把書捧在胸前,雖然很珍視它,卻也不能做出不屬於他的動作。
他還在為自己想到這麼好的主意得意,卻傻到竟不知道轉校生是沒有他們學校的教材書的,除了這學期新發的書以外。
但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能讓他開心的,就是這麼一本簡單的英語書。
以他以往的脾氣,忘記帶以前的教材來學校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跟同桌和看一本,他才懶的去借書呢。況且真要借的話,能幫他借書的人多了,一句話的事情,根本犯不上親自出馬。他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找機會接觸安岸。
那堂英語課,他比往常更加沒有在聽,但是英語老師卻感受到了他對英語課本的認真和痴迷,也就沒有在意他是否在聽課這件事情。
他一頁一頁地翻着英語書,不是閱覽而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她的筆跡,如果書有表情的話,現在一定會吐一口唾沫星子在他臉上,他完全要把人家看吐了。
他在看一個他以為是安岸寫下的筆記,看的出神,好像每一個字都可以讓他靠她近一點。這些娟秀的字跡,就像一個個流動的音符,一直流進他的心臟,變成無聲的喜悅。
直到他看到書里的某一頁,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字,“蘇景一”,他的腦袋轟的一聲,血液從心臟直奔腦子裏,彷彿要炸裂一般,他感到一陣眩暈,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便在那三個字面前呆住了,彷彿是鎮魂的咒語,讓他動彈不得。
蘇景一,什麼蘇景一,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景一嗎?怎麼會認識他的,她不是才轉學來沒有多久?難道他們以前就認識,難道他們曾經也是小學同學,難道她是為了蘇景一才回來的?好多好多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想法,排山倒海地在他腦里翻騰。
可是蘇景一怎麼從來就沒有說起過?是不是別人在她本子上寫的?可是這個字跡和其他的筆跡一樣,就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啊!
那會不會這本書就不是安岸的呢?對,不是她的,最好不是她的,要不就是別人故意寫的。思緒繞成一團麻,繞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一想到自己站在教室門口的畫面,就有點崩潰。他明明跟那個男生說了讓他幫忙跟安岸借的,而且他也看到他走進去的時候直接就找安岸去了,安岸還抬頭沖自己笑了,所以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唯一想的,就是快點下課,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要知道答案,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點也坐不住了。
下課鈴聲就像一道救命符,他像拉滿弓上的箭馬上就要離弦飛射而出,調皮的英語老師卻發話了,“都給我坐在位置上,我說下課了嗎?”
剛剛還一鍋沸騰的開水,立馬鴉雀無聲。冷卻了一會,她才幹脆地說了一句“下課!”也許作為老師都有這樣的成就感,有時候她的命令比聖旨還好用,看着同學們從上串下跳到面無表情地靜坐在位置上,就像一個指揮家手裏拿着指揮棒,讓那些靈動的音符收放自如。
再生一臉苦大仇深,腳步很急地再一次出現在安岸班級門口,又把那個男生叫了出來。
“書幫我還了吧!”縱然十萬火急,他的語氣還是淡然自若。
“不用了嗎?”男生看着再生的表情,猜想他可能是知道真相了,臉才會這麼黑。
“嗯。”再生抬了抬眼帘,看着他,問:“這本書是安岸的嗎?”
他在做最後的掙扎,就像上刑場的人,就算知道自己終將一死,還是忍不住抱着會有奇迹發生的最後一絲幻想,比如有人拿出新的證據證明他的清白,無罪釋放。
“不是啊!”男生沒有刻意要騙他,“她是轉校生,沒有初一的課本!”
再生這才恍然大悟,緊握着的拳頭微微顫動了一下,像在慶祝什麼。
同樣是三個字,一時緣起,一時緣滅,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生活就是在這些大大小小的點上,在一念瞬間裏,故事又翻開新的一頁。
再生沒有責怪那個男生借錯了書給自己,他滿懷着感恩之情,那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慶幸這不是安岸的英語書,慶幸那不是安岸的字跡,慶幸不是蘇景一。
因為蘇景一,對再生來說不是普通人,是再生最重視的人。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
小的時候,他們一起偷過人家田裏的西瓜,屋后的深港一起游過泳,同一個班級讀書,一起上下學,甚至還打過架,打得頭破血流。
再生的腦袋上,髮際線處至今還留着一道淺淺的疤痕,那道疤痕就是他們兄弟情深的見證,就是那種唯有你可以對我下狠手,我還可以對你雨過天晴的堅不可摧的感情。
蘇景一在三班,跟再生不在一個教學樓,隔着碩大的操場,就在超市旁的樓里。他們都是住校生,所以也只能周五放學才一起回家。
每天見面的機會就是晚自習前,再生會約他一起打籃球,每次都要求一個隊,蘇景一也喜歡和他一起,因為他們配合默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能知道對方下一步的動作,總能精確地接到對方從不同角度傳來的球。這樣的默契,在他們眼裏就是兄弟。
他可以跟任何一個人爭,但他不想和蘇景一爭,何況蘇景一身邊早有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