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悲觀的靈魂】
在鹿城只帶了一周的時間，然後安岸和再生就打算要離開了。
“安岸你進來一下！”安爸爸站在自己的房門口想要叫安岸進去說說話。
“幹嘛？”安岸知道她爸爸的意圖，只是假裝不知道，再生在一旁一臉的茫然。
“快點過來！”安爸爸繼續催促。
“不去，我要整理東西。”安岸太了解她爸爸了，知道他要說什麼，也知道自己的脾氣，既然都要離開了，她也不希望落個不歡而散。她一想到他進自己的房間打聽再生的家庭背景，還說這麼快就把自己嫁了不會後悔嗎？甚至還是執意想要她來鹿城找個好人家，她便知道他不會交代什麼好事情，那晚發生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他是這樣一廂情願地想要幫她做主她的事情，安岸又是這樣極力排斥。最後兩個人都不依不饒，安爸爸對安岸說：“我要看到在你們在岩城買房子我才同意你們結婚！”
“我們明明在湖城，為什麼要去岩城買房子，再說了現在沒錢買什麼房子，有錢自然會買！”安岸也不隱瞞。
“房子都買不起結什麼婚？”
“那你跟我媽結婚的時候給了什麼？”
“你媽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反正我今年肯定會結婚的，你願意去就去。”
“結婚我不去像話嗎？我可是你爸！”
“所有我跟再生來了，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叫你到時候結婚去的。”
“不是我不想去，但是你讓我怎麼去？你要來鹿城辦酒席我才能啊。”
“鹿城我也沒朋友什麼的來這裏幹什麼？”
“你個混賬東西，奶奶叔叔不是你親人嗎？你親人都不要了。”
“跟你說話怎麼這麼累？奶奶他們是在鹿城嗎？明明在鄉下遠的要死的地方。”
“你現在是不是只有你媽那邊的親戚是親戚了，這邊的親人你都不要了。”
“你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
“什麼叫我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怎麼了？難道比你態度還差嗎？你也沒跟我好好說話啊？”
“你是你爸！”安爸爸登着眼睛吼道，“我小時候你爺爺就算拿棍子打我我都不敢吭聲。你不得了了，你翻了天了！”
“所有你現在就是也這樣教育下一代是吧？我以後是不是也要拿棍子打孩子？”安岸被她的爸爸完全激怒了，咬緊牙關，皺着眉頭。
“你自己看看你這是什麼鬼樣子？”
“我真是不想說。你一天到晚說你是爸爸，爸爸怎麼了？爸爸難道就可以不講理嗎?”
“你信不信我踩死你啊？”安爸爸也被激怒了。
“對！看到了吧？每次都是踩死我捏死我的，你說話能不能再惡毒一點？我朋友的爸爸就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
“我怎麼了？我難道對你不好嗎？”
“你哪裏對我好了？以前為了很小的事情動不動就打我，還扇我耳光，我都記得。”
“你現在要反天了，還記仇了！”
“你能做我為什麼不能記得？”安岸一遍說著一遍流眼淚，身體因為巨大的憤怒和委屈抽搐着。
安爸爸雖然強作鎮定，但態度明顯軟了很多，“爸爸知道自己脾氣是不好，但是我也沒辦法，你就不能忍忍嗎？”
“我忍？那誰來忍我？你以為我不想回家嗎？我敢回來嗎？回來你就是這樣沒好氣的，說話跟刀子一樣，跟你在一起久了我要發瘋你知道嗎？”
安爸爸沉默着沒有說話，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前一樣再繼續對安岸大吼大叫的。
安岸的眼淚跟決了堤似的外涌，哪一刻她感到很絕望，完全顧不得客廳里的沙發上還躺着再生，她跟她的爸爸就像是冤家一樣，有些話永遠也說不清楚，她在想到底是她爸爸不可理喻還是她就是一個沒有父母緣的人。無法溝通就像深淵一樣讓人恐懼而無奈。
那一晚再生失眠了，安岸失眠了，安爸爸也失眠了。
離開的時候，安爸爸把安岸和再生送到了機場，一直到地鐵站出站的地方。
“爸爸你回去吧，我們自己進去就好了！”安岸和再生過了閘機，轉身對他說。
“好，那我就不送了！”安爸爸站在了原地。
安岸走出了一段距離回頭才發現她爸爸還在原地，就朝他揮了揮手，他也揮了揮手。安岸的鼻子一酸，就把頭仰得高高地。再生拉起她的手說：“我們有時間再來看他！”
安岸並沒有回應再生，別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發紅的眼眶。一直到坐在了飛機上，安岸主動說：“再生，你不討厭我爸爸嗎？”
“不討厭！”
“我爸對你態度那麼冷淡！”
“你們在房間裏說得話我都聽見了，我沒有睡着。”
“把你吵醒了吧？”
“沒有，我一直沒睡。”
“吵到凌晨三點，我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跟他在一起我真的感覺很累。”
“可能因為你一直不回家，他心裏鬱悶。”
“可是我敢回家嗎？你也看到了，動不動就吵架，根本沒辦法一起生活。他說得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裏。”
“沒事，我不會計較的。其實你爸就是脾氣差一點，他有點後悔了你沒發現嗎？”
“後悔？”
“對啊，離開你媽他現在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的。”
“我沒看出來他後悔，我只是覺得他真的是無法溝通，我想我註定是跟他合不來。我本來以為你來了他多少會給我一點面子的，但是完全沒有。”
“沒辦法，爸爸畢竟是爸爸！”
“是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奈。”
“你也不要多想了，反正他說什麼你都不要往心裏去，這樣對你不好。他說什麼你都當空氣就好了。”
“我做不到啊，我每次都被他給激怒。”
“你沒聽他說那句話嗎？”
“什麼話？”
“他說每次過年看到人家買雞買鴨就會想到你，可是你都不回來！”
“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真的是很讓人心煩，他要是真這樣的話為什麼每次回來都這樣折磨我。”
“他這是脾氣問題控制不住吧。”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我媽是怎麼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的。”
“他們也沒有一直在一起，你不是說經常分居兩地嗎？”
“也是。以前我覺得我小時候很可憐，爸媽都不在身邊，不像別的小朋友有人疼有人愛，但是越長大我越覺得自己幸運。若是真的一直跟他們生活在一起的話我怕我自己會瘋。”
“其實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以前沒有得到的你以後都會得到的，因為我都會給你。小時候對你的影響真的很大，你知道嗎？其實這幾年和你在一起，我漸漸發現很多時候你是一個很悲觀的人，但同時你又很樂觀很積極向上。你是一個很努力的人，幸好你還有樂觀的時候，否則你的悲觀真的不知道會把你帶到什麼地方去。”
“有嗎？”安岸看着再生，其實就算再生不說，她自己也是能感覺到的，因為不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她了。
小學的時候，曾經有一個老師問她說：“你的童年很不快樂嗎？為什麼你這篇關於童年的文章看着這麼傷感？”當時的她並沒有意識到，只是覺得老師意會錯了。
後來上了初中，語文老師也說她，“安岸，你的文字駕馭能力很好，但是你的文筆太悲傷了，你是性格里悲傷還是故意寫文章的時候要這樣的風格呢？”當時安岸想都沒想就說：“為了寫文章。”
語文老師笑了，“這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嗎？”
安岸也笑了，但是那笑容在老師眼裏卻那麼勉強。
小時候每次一個人偷偷地哭完了，就會跑到衛生間把臉洗乾淨，然後對着鏡子露出笑容，總是告訴自己以後長大會很幸福的，安岸以為這樣的自己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可是當再生這樣說的時候，她才真的意識到，或許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真的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悲觀。
“我能感覺到你每次哭的時候不是別人的那種發泄情緒的哭，你是真的心裏感到悲涼所有哭的。”
“是嗎？”安岸咬住下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有你每次都只是流淚不會發出聲音，可是身體是誠實的，你每次都會抽搐。”
“我從小哭都是這樣的。”
“是啊，因為你是壓抑的，你連哭都在壓抑自己。”
“你會害怕嗎？”安岸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我不怕，我是怕這樣對你自己不好，你什麼都太往心裏去了，其實有些事情可以不要那麼較真，不要那麼在意的。”
“我知道了，以後我盡量剋制。”
“放開一點就好了，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想不通的問題就不要想，反正又么有人等着跟你要答案。”
“嗯，你說的對。”
“反正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你的責任，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要委屈自己。”
安岸把頭靠在再生肩膀上，“謝謝你跟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