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潰壩
東京塔發生崩毀的同時,華夏國內就收到消息。
陸沉舟和這位一時間面面相覷。
良久,這位才說:“我們對他是不是放得太寬了?”他的肩膀忽然不協調地顫了一下。
“還不是讓你慣的?”陸沉舟毫不留情的懟道。他的嘴角也在不自然地抖動。
隨後,兩人再憋不住笑意,在房間中放聲大笑。
李科易落馬後,一夜蒼老十歲的沈峰坐在辦公室中。他聽到兩人的笑聲后,不屑地說:“肆意妄為,成何體統!”
他當然知道兩人何故發笑。假若做出襲擊東京塔這事的人不是陸千帆,假若他與這位不是政敵,他也一定會朗聲大笑。
強勢戰勝哈恩國、讓試圖挑起領土爭端的和國吃癟,豈會不大快人心?
陸千帆一不留把柄,二有和國國府意圖採取非人道手段的證據,和國方面想故意找麻煩都不敢!
可一想到這一切的“黑手”偏偏是那個周辰鷺的兒子陸千帆,沈峰就笑不出來,甚至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他如今仍然身居高位,卻是岌岌可危。
他淪落今日,都是因為陸千帆的介入!
沈峰思諒再三,決定為陸千帆添堵。
一通電話越過重洋,直達和國。
和國本州島西海岸防衛線上,幾乎是與東京塔遭遇“不明襲擊”的同時,眾人終於合力將指揮海獸的千珏鮫天獸獵殺。
蕭苒苒將千珏鮫天獸支離破碎的屍體冰凍。徐玲與白楠合力,用水流將冰結的屍體丟進白利明的空間行囊中。
邢逸林與聶偉左右開路,掩護眾人撤回了最終防線的天台上。
千珏鮫天獸一死,海獸們的攻擊便失去了秩序。
稍加誘導,這些低智商的海獸就直勾勾追過去,被引到了其他地方。
潛藏在水下的海水也按捺不住性子,接連從水下冒頭。
千鶴玲等人堅守的區域的壓力陡然減輕許多。
與此同時,援軍也終於趕到。
光屬性的魔法武裝升入空中,將漆黑一片的汪洋照亮。
刺眼的光將夜空染得如艷陽高照的白晝一般,令海獸無處可躲。
防線的後方,也升起一道綿延數公里的阻水高牆,攔住了即將沖入市區的海潮。
“差一點就潰壩了。”
“這就是陸教官去做的事情嗎?”
眾人看向奔來的援軍,皆是安心了許多。
但是,防線崩潰的危機並未如千鶴玲所希冀的那般解除。
海潮的上漲仍在繼續。即使站在天台上,海水也已經到沒過眾人的膝蓋。
距離衝過後方的阻水高牆,不過幾十公分的水深差距。
海潮不退,順水而來的海獸也不會退。在擁有絕對數量優勢的海獸面前,人類的防線脆如一張薄紙。
擊殺千珏鮫天獸就能化解危機的設想,不過是千鶴玲等人的一廂情願。這不過是拖延堤壩崩潰的時間罷了。
“我們撤吧……”周琮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還不想死在這裏,沒有用的。只要這潮水繼續漲下去,這裏就沒可能守住。”
遲海洋也附和:“反正我們已經獵殺千珏鮫天獸,目的已經完成了。”
白利明想說不能退。可話在嘴邊時,他卻說不出口。
周琮的話雖然喪氣,但是他和遲海洋說的,難道不是此刻的現實,不是眾人真實的心聲嗎?
白利明遲疑了。因為他的心中對周琮和遲海洋的話語產生了認同感。
他也不想留在這裏。
因為會死。
因為他們的目標已經達成。
因為他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這場災難。
因為這裏不是華夏,他們即使離開,也不會有人苛責。
他們不能退的理由是什麼?
白利明動搖了。
無窮無盡的魔獸、令人作嘔的屍體、冰冷的海水、不斷悲鳴的動力爐、酸軟浮腫的四肢、疼痛難忍的傷口……
這裏的每一樣存在都令人抗拒、畏懼、膽寒。
“我們……”
“不能退!”蕭苒苒決絕地說道:“不能退!”
白利明愣住。
遲海洋說:“蕭大指揮,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也看到了,就算援軍到了也擋不住潮水的入侵。我們攔不住海獸的。”
“那就能攔多久攔多久!”蕭苒苒怒吼。
難得見她如此失態,白利明試探着問道:“有不撤退的理由嗎?”
蕭苒苒說:“如果我們現在撤退,海獸入侵到城市的時候,你會後悔一輩子。”
“我們又不是聖母。”
“因為你沒見過徘徊在安京城裏的魔獸、也沒見過眨眼間變成廢墟的寧古城。”蕭苒苒回憶起過往,潸然淚下。
看着人死在面前、看着城市被摧毀、看着魔獸在城市四處遊盪……除了看着,什麼也做不到的絕望感會把人摧垮的。
再鐵石心腸、再心狠手辣的人,都不會想看到那種場景。
蕭苒苒想,陸千帆之所以一刻不停的前進,就是為了在絕望降臨時,依然能奮起反抗吧。
“如果現在撤退,我們就只能親眼看着末世降臨,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眾人彼此對視。
白利明說:“我們先撤到阻水牆上,這水快齊腰深了。”
阻水牆上,獵人們如同古時守城牆一般,利用女牆阻攔靠向防線的魔獸。
“再堅持一下!”一名年紀稍大的獵人指揮:“大家分散射擊,等海潮退去就好。”
依然在奢望着等退潮,千鶴玲苦笑:“我們真的能堅持到那時候嗎?”
逼近阻水牆的魔獸數量越來越多,距離越來越近,高等校尉級的魔獸出沒頻率也越來越高。
“魔獸要撞上阻水牆了!”獵人喊道:“攔住!快攔住!”
老獵人眼睜睜看着數名獵人被魔獸拽進冰冷的海水之中,卻無力阻攔。他只能一邊祈禱早點退潮,一邊說:“我們再堅持一下!”
“你們是榆木腦袋嗎?”
從天而降的聲音將眾人驚得一愣。
“海水漲潮時間如此之長,你們就沒有想過其中內在的原因嗎?”陸千帆落到阻水的土牆上,質問白利明以及老獵人。
“遇到問題的時候,不能只想着如何拖延過去。這隻會讓局面不斷惡化,直至無法挽回。白利明,再遇到這種異常情況,要去思考問題發生的原因與本質。”
“教官,我知道了。”
老獵人也不說話了。
他是從獵人協會總部過來的。收到出擊命令前,陸千帆對待河邊木一郎時的樣子,他看得一清二楚。
陸千帆那天不怕、地不怕,一副一命換一命的癲狂模樣,他可不敢惹。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千鶴玲在一旁問:“就算想去調查,面對這麼多的海獸,我們連原本的海岸線都摸不到。”
陸千帆說:“千鶴玲,做好潰壩后的救災準備。想在潰壩錢解決問題,難度略大。”
雖然不想接受,但千鶴玲不得不承認陸千帆說得對。她點頭“嗯”了一聲。
隨後,陸千帆又問徐玲:“你現在狀況如何?”
徐玲的諭臨擁有對水極致的操控力。萬物水的能力在這不斷上漲的海潮中,無異於主場作戰。
徐玲說:“我的魔能還算充沛。”
陸千帆點頭。徐玲無疑是最適合這次行動的搭檔。
他問徐玲:“你能和我一起去調查嗎?”
徐玲看了一眼成群的海獸,一時膽怯。但是,她還是站了出來:“陸教官,我沒問題。”
陸千帆說:“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很危險,我會儘可能護你周全。”
“我也會努力的!”
陸千帆囑咐蕭苒苒和白利明保護好自己后,便帶着潛入了水中。
萬物水屬性控制海水,將空氣和諭臨、天狼包裹在一起,在水中形成了一個類似空氣球的隔離空間。
徐玲控制水流,推動空氣球在水中前進。
“光芒照耀——”陸千帆在天狼的臂鎧上刻印下光屬性的魔法代碼。
天狼掌心浮起一團光屬性魔能構成的光源,照亮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
“我們要向深處,靠近海岸線的地方前進。”
“是,教官。”徐玲點點頭,雙手緊緊地握着手中權杖形狀的魔法武裝。
空氣球的外側就是兇惡的海獸。現在是靠萬物水製造的屏障,才勉強騙過它們。
稍有不慎,讓它們撞進來了,徐玲可能就像一隻受傷落在鯊魚群的小雞一樣,眨眼就被扯成碎片。
“別怕。”陸千帆說:“我們只是調查,未必要直接出手。”
徐玲用力地點點頭,卻還是被險些扎進空氣球的碎骨頭嚇個半死。
空氣球當場失控,在原地來了一個繞點公轉三周半才算重新穩住。
陸千帆差點嘔出來。“徐玲,放輕鬆。就算被發現了,我也能在第一時間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嗯啊,好,好的!”徐玲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感到愧疚與局促。
陸千帆忽然拍了拍她腦袋:“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出事。我現在需要你幫我,查清漲潮的真相,相信我也多相信自己。你沒問題的。”
“是,教官。”
陸千帆的話很溫柔,像有魔力一般安撫着徐玲。
徐玲漸漸冷靜下來,也逐漸熟悉了水中的情況,變得自如許多。
二人在水中遊動,陸千帆藉助光源,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四周。
忽然,一股充滿詭異的魔能從空氣球的外圍掠過,水流的方向頓時紊亂。四周海水突然如漩渦一般,想要空氣球拉扯進去!
徐玲急忙以萬物水對抗。空氣球就開始飛速自轉!
拉扯數分鐘后,他二人才算從這漩渦之中脫身。
“是水屬性魔能,像是魔獸。”徐玲說。她有一點頭重腳輕。
但因為是在水中,萬物水的保護下,一切可能引起身體不適的異樣感,都會自然減輕。
陸千帆點點頭。他忍住眩暈感,說:“距離漩渦不遠,有空間波動……異常。”
他把涌到嗓子眼的異物生生憋了回去,繼續說:“這裏已經靠近海岸線了。我覺得我們要找到原因了。”
但是,距離海岸線越近,四周魔獸就越多、越強。
危險指數就是在按指數函數的曲線增長。
二人一旦衝出海岸線,就將闖入這世上最危險的地區之一。
“教官,我們繼續嗎?”
“嗯。”
但是,毫無退縮之心。
另外一邊,阻水牆上。
蕭苒苒與白利明看看腳下的汪洋,又看看無比漆黑、不見星月的天空。
魔獸沒有撞破阻水牆,但是海水距離阻水牆的頂端已不過一兩公分。
巨大的水壓之下,阻水牆已經隱隱地顫抖,四處發出即將破碎垮塌地“吱嘎”聲。
眾人被迫撤退到市區,尋找更高的落腳點。
他們一言不發地注視着阻水牆,如同在等候暴雨來臨前的寧靜。
終於,海水沒過了阻水牆。
下一刻,滔天的浪湧入市區!無盡的海潮如猛獸下山般,轉眼席捲城市的各個角落!奔流沖毀了房屋街道,頃刻將城市化為廢墟!
被視為最終防線的阻水牆支離破碎,魔獸順着海水進入市區,將這廢墟化作戰場!
“潰壩了……”千鶴玲頹然地說。
“做我們能做的吧……”白利明說:“儘可能阻擋魔獸。”
“嚶嚶——”細不可聞的聲音忽然傳來。
“喂,你們聽到了嗎?”遲海洋忽然說:“是嬰兒的啼哭聲。”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