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陸千帆坐在病床上，看着手中的檢查結果，神色鐵青。醫生剛剛說過的話還在在他的耳邊。“你是從小學開始就在熬夜嗎？你的神經不僅出現了急速衰老的情況，視神經也出現了極嚴重的損傷。以現在的醫療手段而言，幾乎無法治癒。你有很大的概率會失明，頭痛的癥狀也會越來越嚴重。最後，你很有可能會五感喪失，甚至成為植物狀態。”
陸千帆將手中的檢查結果用力攥成了一團。眉頭緊鎖許久后，陸千帆忽然苦笑。“還以為自己有機會開掛了，結果又是個假掛。”他將手中的紙團丟到一旁，頹然地躺倒在床上。醫生沒有說錯，陸千帆頭痛的頻率顯著增高，看東西也已經越來越費力氣了。
“今天已經是星期六了，還是不能出院嗎？”這幾天一直在照顧陸千帆的夏卓爾走進了病房。她穿着一條淡黃色的紗裙，還搭着一件鉤花小衫，宛如下凡的仙女一般。
陸千帆手背搭在額頭上，問道：“卓爾姐，你不用去狩獵嗎？”
“錢飛和老雷都還沒有痊癒呢。”夏卓爾坐到陸千帆的床邊，一邊削蘋果一邊說：“隊員不齊，沒辦法狩獵啦。他們乾脆把這幾天當成假期了，正在家裏睡覺呢。”
“那你也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夏卓爾看看陸千帆，問道：“怎麼，心情不好嗎？”
“沒有啦。只是我們非親非故，你這幾天一直照顧我，也不見休息，我有些過意不去……”陸千帆從嘴角擠出一個微笑，如此解釋。
夏卓爾熟練地將蘋果削成兩半，將其中一半塞進了陸千帆的嘴裏。她自己拿起另外半個蘋果，邊吃邊說：“非親非故？我去年才從京臨畢業，是你的學姐哦。而且，咱們可是一起打過暴風砂猴，按照你們男生的話，那應該就是一起扛過槍、一起睡過……”
“咳咳咳！”陸千帆急忙咳嗽幾聲，攔住了險些說出爆炸發言的夏卓爾。
“青春期的荷爾蒙呀。”夏卓爾露出明媚的笑容，說道：“可不許說是非親非故咯。更何況，我照顧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陸千帆一邊吃蘋果一邊說：“我可沒把自己當成什麼救美的大英雄。”
夏卓爾斜了陸千帆一眼。“救美倒是真的，英雄就算了吧。你這幾天連下床都費力，哪有和暴風砂猴打過就狼狽成這樣子的英雄啦？姐姐我心目中的英雄，至少要能單挑將軍級魔獸才行哦。”
“卓爾姐，你就不能少打擊我一點嗎？”
“那可不行。以你的自戀程度，如果沒有人打擊一下，我感覺你會飄到天上去。”夏卓爾嘴上不饒人，但手上卻體貼地將陸千帆吃過的蘋果核用衛生紙接過來，丟到了垃圾桶中。
“那還真是謝謝了。但是，我感覺最近受到的打擊已經夠多了……”
“比如說，那個女孩子？”夏卓爾忽然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竊笑說道：“和我說說，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呀？”
“沒，沒事。”陸千帆急忙低頭，不敢看夏卓爾。
陸千帆嘴角轉瞬即逝的笑容沒有逃過夏卓爾的眼睛。她輕輕懟懟陸千帆，說道：“和姐姐說說唄，又沒有外人。一提到她，你嘴角的笑可藏不住咯。”
陸千帆抬頭看夏卓爾，驚訝地問道：“誒？有嗎？”
夏卓爾用力點點頭。“姐姐也是過來人。男生喜歡女生，女生喜歡男生，表情可都是藏不住的哦。”
陸千帆當然知道微表情的道理。“卓爾姐，你還真是喜歡八卦吃瓜。那你說，苒苒看我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呀？”
夏卓爾捏着下巴，回憶道：“她趕過來的時候，着急、擔心都快寫在臉上了。不過，看到我的時候，她臉一下子就冷下來了。那個醋味，嘖嘖，酸死人咯。”
“啊，這……”
夏卓爾說：“放心，姐姐有找她解釋過。她當時就理解了，一直和我道歉說誤會了，還拜託我照顧你。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呀，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要一直在躲着你。”
陸千帆嘆了一口氣。“苒苒的父母因為身份的差距，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所以，她很在意兩個人之間身份的差距這種事情。既然註定分開，從一開始就沒必要在一起……”
“倒是很符合小女孩的思考啊。”夏卓爾說。
“你不這麼想？”
“姐姐肯定是要先不顧一切的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啦。結果如何那都是以後的事情，先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才最終要啦。而且，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呀。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那麼現實。”
“姐姐，你好像也沒多大吧？年紀輕輕就海后了？”
“那要不要和姐姐來一場戀愛預演呀？”夏卓爾忽然向陸千帆拋了一個媚眼。
陸千帆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拒絕。“免了，這個劇情多半會然我的追愛之旅變得更加曲折。”
“這麼乾脆的拒絕，姐姐好傷心的。”夏卓爾嘴上說著傷心，臉上卻是笑嘻嘻地。她說：“不過，你的苒苒肯定喜歡你。聽說你和我們聯手戰勝暴風砂猴后，她就笑了，還說自己要變得更強才行。”
聽到這裏，陸千帆忽然愣住了。他的目光瞟向地上的紙團，眼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了下去。
夏卓爾察覺到陸千帆忽然變得消沉。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紙團，伸手去撿。“這是醫院的檢查結果吧，怎麼能隨便亂扔呀。”
“喂。”陸千帆急忙出聲阻止，卻是為時已晚。夏卓爾已經撿起了地上的檢查單，展開看了片刻。陸千帆只能祈禱她看不懂那些數字了。
“弟弟，你……”夏卓爾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你的眼睛……”
“你看懂了？”
“我是治癒系，學過醫護，這些指標還是看得懂的。”夏卓爾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陸千帆慘笑一聲。“……對付暴風砂猴時，我用魔能強化了神經系統。雖然在短時間內獲得了數倍的反應速度，結果卻超負荷了。”他用力擠出一個笑容，把淚水藏進了眼角。“沒事，只是最壞的結果啦。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嘛。”
夏卓爾忍不住摸了摸陸千帆的腦袋。“傻弟弟，做人不能總笑哦。”她露出柔和的笑容，如同在看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現在的樣子，就不能繼續變強了，對吧？”
“姐，別說出來啊。好不容易能變得開心一點的。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陸千帆說著，忽然有些哽咽。他急忙忍住，用笑容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傻弟弟，人只有哭過，才會變得更強。”夏卓爾悄悄地鎖上了房門。隨後，她將陸千帆擁進了懷中。“哭吧，不會有人知道的。在姐姐這裏，你不用變強呢。”
夏卓爾的聲音十分柔和，她的話語如有魔力一般，徹底卸下了陸千帆繃緊地心弦。
“別隨便讓人哭啊！”陸千帆頭抵在夏卓爾柔軟的胸口，任由自己不成樣子的哭着。
總是笑着對人的陸千帆放生哭着。他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適應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前，他就在為了變強而不斷努力。變強、變強、變強，為了拔出深深刺入心底的那根尖刺，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陸千帆已不知多少次站在了生與死的邊緣。
或許，陸千帆身為軍人的責任感在這個世界也未曾淡去。或許，他將那毫無實感的末日危機放在了心上。或許，他將世界創造者的責任放在了肩上。
陸千帆趴在夏卓爾的胸口哭了好久。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但是在哭過後，陸千帆忽然感覺自己輕鬆了好多。哭累的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夏卓爾看着被淚水浸濕的胸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看着沉沉睡去的陸千帆，又愛又恨地說：“說哭就哭啊……鼻涕眼淚都蹭到衣服上了，大笨蛋。這麼出去絕對會引起誤會的！”
給陸千帆掖好被角，夏卓爾打了一通電話。“哥，我想讓你見幫我一個忙。”
“嚯哦，我的寶貝妹妹！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哥快想死你了！”
夏卓爾早有先見之明，提前讓自己的手機遠離了耳朵，避開了聽筒中那過分熱情的聒噪。等電話那邊說完，她才將手機拿回來，說道：“哥，來京臨醫院。我需要你見一個人。順便給我帶一套衣服。”
“妹妹，你能不要如此的冷漠且開門見山嘛？就不能和哥哥再寒暄幾句嗎？就不能多關心關心你的哥哥嗎？就不能……”
“哥，你怎麼還沒被人揍死？”夏卓爾送上了最暖人心的祝福。
“全靠哥跑的足夠快啊。妹妹，你關心人的方式，還是如此的別開生面，令人受寵若驚，驚為天人，人心惶惶、惶悚不安、安不忘危……”
夏卓爾急忙打斷電話那頭像是在湊字數似的成語接龍。“你給我閉嘴！每次和你打電話，電話費比劉能給趙四打電話的話費還多！”
“哦，我親愛的妹妹！你這真是個好包袱，我要記下來。”
“你師兄沒使過類似的？”夏卓爾忽然問了一句，然後急忙收住她。心中暗道好險，差一點就被帶跑偏了。
“好像有師兄用過。”
“哥！”夏卓爾有點生氣了。
聽出夏卓爾語氣中的憤怒，電話那頭的夏不凡這才收住喋喋不休的話頭。他問：“京臨醫院的住院部還是門診部？需要我給你帶哪套衣服？地址和要求微信給我，我一小時後到。”
夏卓爾掛斷電話。她看着熟睡的陸千帆，思索着要不要再送他一記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