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過不去的那關是什麼

在李醫師的看診室內，圓欣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睛聽着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沒多久，門開了，竄入一股濃濃的咖啡香，李醫師手上拿着兩杯熱騰騰的咖啡走了進來，一杯放在圓欣前方的桌上后逕自坐回自己的位子。

等音樂放完后，李醫師問道:「對這首曲子有什麼想法嗎?」

圓欣依舊沒有睜眼，像還在回味剛才的旋律一樣，回答:「一股受到壓抑的情緒，整首歌的曲調都很平靜，沒有突然升高的旋律，但在這份平靜中卻好像有一種極為豐富的情感。」

李醫師繼續問道:「你認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開心的?悲傷的?還是憤怒的?試着描述看。」

圓欣回答:「這感覺有點說不上來，好像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他很想放肆的大聲吼叫，但周圍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的人，非常注重禮貌，說話大聲是粗魯的，低聲交談才是文明的舉止，天空上烏雲密佈，雖然沒有下雨但四周的景物看起來都十分灰暗，綠燈了，那個人好像別無選擇，只能低着頭，隨着人流走過馬路。」

說完句話后，圓欣才慢慢的睜開眼坐起身來，拿起桌上的咖啡。

李醫師也沒做任何評論，只是換了一首流行樂，但沒有聽到原本歌手唱歌的聲音，只有音樂，整首歌的節奏十分輕快，李醫師說道:「再聽聽這音樂，然後和剛剛一樣告訴我的你感覺。」

圓欣聽完后，說道:「好像剛才那個人走到馬路中央的時候，把拘謹的西裝都扯掉了，換上了一身非常舒服，甚至有些怪異的服裝，腳下來還多一塊滑板，他像魚在水裏穿梭一樣在周圍那些被既定規則束縛的人群中自在的移動，他很開心，他大聲的吼着、張開嘴大笑着，他有什麼就說什麼，像要把被壓抑的情緒都釋放出來，他甚至還張開雙手學小鳥飛翔的樣子，他的髮型是綠色的，天空中的烏雲也散開了，透出一道明亮的光線，像探照燈一樣，他移動到哪那道光就照到哪，凡是被他碰觸的東西也變成了彩色的。」

李醫師說:「如果能不受拘束痛痛快快的生活應該會很不錯吧?當中你提到了綠色，綠色代表着生命力，你也覺得這樣活着很有生命力吧?」

圓欣微微的點頭。

李醫師問道:「你認為是什麼東西在約束着你?妳的工作?家人?還是這個社會?」

還沒等圓欣回答，李醫師就接著說道:「還是你自己?」

說完這句話后，李醫師端起咖啡和圓欣一起坐在沙發上，說道:「這咖啡味道還可以吧?」

圓欣又飲了一口回道:「不錯，不會太苦，你放了糖嗎?」

李醫師說:「沒有，放糖就破壞了咖啡豆本身的味道了。」

說話的同時李醫師用手機操控將音樂切換成在咖啡店常聽到的爵士音樂。

接著說道:「不免俗的，我們也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聊些是非吧。」

圓欣問:「聊誰的是非?」

李醫師笑說:「當然是你的啦!還在為了節目那件事自責吧?一直沒有和那個男生連絡對吧?我猜對方打給你的電話你肯定也沒接，這表示你很在乎他對你的看法。」

一語被道破心事，圓欣有些緊張，小聲的問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李醫師慢條斯理的說:「佛洛伊德說過一個人是無法隱藏秘密的，就算他的唇齒緘默，指尖也會喋喋不休，身上的每個毛孔都會泄漏他的秘密。沒關係的，這一刻我不是你的心裏醫生，我是你的朋友，就把我當成一位值得信賴的大姐姐，放心的和我說，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圓欣看了李醫師一眼，又猶豫了一會才說道:「他覺得我是個完美的女人，但我卻騙了他，利用他對我的信任換取到了一份豐厚的獎金和假期。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該和他說什麼?我實在沒有臉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李醫師問道:「那如果把獎金和假期都還給他，你會好過一點嗎?」

圓欣回:「會吧，這本就是他應得的。」

李醫師說:「那就給他吧。」

圓欣有些不理解的說:「直接把錢給他，這樣會不會……」

李醫師插口接下去說:「會不會太現實?好像在跟對方說這就是你的價值，你就值這麼點錢。」

圓欣點頭表示同意。

李醫師說道:「你覺得不夠是嗎?那把假期也還給人家吧，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圓欣不懂的問道:「假期怎麼還?」

李醫師喝了一口咖啡，把整個身體靠在沙發上，說道:「還不夠嗎?那就把你這個人也賠給人家吧?」

圓欣更覺得奇怪的問道:「把我賠上去?」

李醫師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是啊，你不是一直覺得內疚和自責嗎?那就把那些束縛你的東西通通還給對方不就沒事了嗎?。」

圓欣聽着李醫師的話，感覺有些道理，卻有好像沒有道理，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李醫師說:「先從回對方的電話開始吧，對了，你手機給我一下，我把剛才那首歌傳給你，我希望每次你聽到這首歌的時候都會想起剛才你所描述那充滿生命力的畫面。」

音樂傳完了，咖啡也喝完了，李醫師見圓欣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說道:「光坐在這裏想是沒用的，只是庸人自擾，很多事情等碰到了，或是見面了，才知道實際的情況，其實事情本身並不複雜，都是人把它搞複雜了。」

離開了李醫師診所，圓欣拿起手機看着子強幾個禮拜前留的訊息，內容都是關心自己的文字，沒有一丁點責備的語氣，圓欣終於回撥了，電話那頭子強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高興，圓欣說想約子強見面，子強則說今天是禮拜天，問圓欣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參加送熱粥的活動，圓欣才意識到原來今天是禮拜日啊，這陣子日子都不知道是怎麼過的，連今天是星期幾都忘了，便答應了子強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