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一)
黛玉看阿山很想送自己回賈府,莞爾笑道:“我客居親戚家裏多年,做夢都想回到自己家裏。阿山,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忙你的事情,不要送我了。”阿山依依不捨地點頭,目送着黛玉。眼見黛玉愈走愈遠,阿山返身跑回玉園,縱身躍上最高的樹梢,極目遠望那個纖細嬌弱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了,阿山使勁揉着眼睛,努力張望。
紫鵑扶着黛玉,買了幾包蜜餞和上等燕窩,又買了一瓶老白乾。黛玉瞅着老白乾酒,說道:“便宜沒好貨,這種酒勁大沖頭,喝了容易傷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紫鵑微笑着,軟言細語地反對道:“我的好姑娘,送給周婆子這些人的酒,這就很好了。難不成送惠泉酒給她們?”黛玉道:“那有何不可?”紫鵑搖頭笑着解釋道:“我看出來了,姑娘手裏有些銀子。姑娘通今博古,財不露白的道理該不用我說了吧?以我的小主意,如今更不能給這些人好東西,要不然會招麻煩的。請姑娘仔細想想:若給她們東西太好,一是把她們胃口吊高了下不來,以後要求會越來越高,一旦姑娘難以滿足她們,必會遭她們嫉恨。二是姑娘手裏有銀子的事被人知道了,傳到上頭去,必會受人猜疑,遭來算計,惹禍上身。”
紫鵑話還沒說完,黛玉就冒了一身汗。暗想自己讀了那麼多書,自以為知道很多,其實不過是紙上談兵,若論實際生活經驗,還是掙扎在生活底層的人,看得比較透徹。她由衷贊道:“好姐姐,我聽你的就是了。”紫鵑情不自禁地握緊黛玉的小手,覺得自己的姑娘真是與眾不同。
心裏高興,不知不覺加快了步伐,很快走到大觀園後門,紫鵑把老白乾酒送給了周婆子和張嫂。這兩個守門人高興的眼睛眯成了線,齊聲誇讚紫鵑是個好姑。說是以後想買什麼東西,只管出去買,只要不超過晚上關門時間,一切都沒問題。
紫鵑聽了笑着感激道:“我們姑娘無父無母,又沒個兄弟姐妹。孤身一人,自小住在這裏,哪來的銀錢?還不是老太太看姑娘可憐,暗地裏多貼補了幾個。姑娘年紀小,平時也花不着錢。這陣子天冷,姑娘身子不好,胃口也不好,廚房弄的飯菜,口味都很重,她一個小姑娘家,吃不了幾口,又不好意思麻煩人。我想自己出去買一點新鮮菜蔬回來自己拾掇着。以後,我會常來麻煩周奶奶和嫂子的,紫鵑謝謝了。”說著,紫鵑欲彎腰行禮。兩個守門人笑着扶住紫鵑道:“這有什麼?誰不知道紫鵑姑娘是大好人,你家姑娘多虧了你照應。要不,還不知怎麼樣呢?唉!林姑娘真是可憐。咳咳,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來我們心裏都不是滋味。紫鵑姑娘,我們不留你了,趕快回去伺候你家姑娘吧。”
紫鵑拉着黛玉趕回瀟湘館,雪雁放下手裏活,睜圓眼睛小聲道:“天!你們可回來了。”
“沒發生什麼事吧?”紫鵑放下買回來的東西,望着雪雁忐忑不安地問道。
雪雁忙着幫黛玉脫去出門穿的衣服,整理着黛玉頭髮,咕咕笑道:“嚇傻了吧?告訴你,剛才三姑娘派侍書來問候姑娘,我說姑娘睡著了,她連姑娘房門也沒進,與我站在屋檐下說了幾句,就回去了。”
黛玉換好衣服,悶聲不響走到窗前,看院子裏自己與紫鵑走過的兩串歪歪斜斜的腳印,心裏又酸又痛,又覺得輕鬆。
寶玉成親了,現在正是新婚燕爾,哪裏還會想起瀟湘館?黛玉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自己昏死時,神遊所見的意象。不但沒覺得傷心,甚至還有點覺得自己以前幼稚的可笑。
她把賈府里所謂至親至愛的人重溫一遍,老太太為了自身利益,在自己父親位居高官時,千方百計把自己接到賈府,為了培養自己與寶玉感情,故意讓寶玉不避嫌疑,與自己耳鬢相濡。當父親去世后,鯨吞了林家財產,覺得自己可利用的價值小了,就不顧自己死活,任由人隨意踐踏。大舅母刑夫人對自己冷如冰霜,毫無親情可言。二舅母王夫人對自己似乎有銘心刻骨的仇恨,每當與自己相遇,那看似不經意的眼神,比殺人的刀還要鋒利。說話行事總是槍里夾棒,想致自己於死地而後快。那個所謂的青梅竹馬錶哥,時常把自己掛在嘴上的寶玉,口口聲聲願為自己化成灰的痴情人,又是如何呢?算起來,寶玉成親已經四天,洞房花燭已過,賓客也該陸續退去。瀟湘館離怡紅院也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自己死去活來,這些至親至愛一個也沒與自己照面。親情,愛情,正如這眼前白茫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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