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半驚變
到得半夜，村子裏忽然傳來狗叫之聲，一個接着一個連綿不絕，響成一片，顧笑宇在睡夢中被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
轉頭望去，顧笑宇看見窗戶前站着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看身材，顧笑宇知道那是師傅顧志浩，緩了兩口氣，跳下床，光着腳，輕輕走到師傅的身後。
“師傅，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村子裏的狗全都在亂叫。”
顧笑宇感到奇怪，即使有小動物偷進村騷擾，被看家的狗發現，也只會引起一兩隻狗，或住家戶附近的狗狗鳴叫，很少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的。
顧志浩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顧笑宇矮小的身影顯得單薄，只是兩隻眼睛，明亮的如同星星瞪着自己。
“不知道，你呆在屋裏不要動，我出去看看！”
深更半夜，雖然說下窪村地處偏僻，實際上距離牛渚鎮並不算遠，坐牛車只有小半天的路程，騎快馬的話，半天可以一個來回。
即使是走路，早上走，下午太陽落山前肯定能夠趕到鎮上，應該說距離很近，與鎮子上聯繫還是很緊密。
只是下窪村的位置不太好，在夾澗的下游，地勢比較窪陷，四周通路不方便。
進出村子雖然有前後兩條路，實際上村子後面的路，並不能通車馬，只能勉強走人。
出了村子就是田，再向外就是山裡了，那更沒有路，連小路都很少，他們村裏的人也很少往山裡跑。
外人來下窪村，進出村子只能走原路進原路出，很不方便。
這也是下窪村相對閉塞的原因，既不靠近官道，交通也不便利，從合州到秣陵經過烏江鎮，如果不抄近道走山路的話，很少會有人路過下窪村。
這種全村的狗都嚎叫起來的情形，實屬少見，顧志浩也感到好奇，是有什麼東西跑進村子裏了嗎？
而且烏江鎮有夏府老宅坐鎮，平日還算比較太平，周圍也沒聽說有什麼佔山的強人，不過顧志浩還是撿了一根鐵棍握在手中，出了房門。
顧笑宇趴在窗戶口向外張望，見師父轉過顧家進他們家方向去，看不見身影，這才將目光轉向小路的盡頭。
望了一會，一個黑影突然從野地里竄出來，那黑影動作奇快，顧笑宇感覺眼花了一下，那黑影便已到了他們家的籬笆牆外。
有人？顧笑宇心中一驚，這個黑影看上去明顯是一個人，低矮着腰，只是看身形，看不出是誰，至少他想不出是村裏的哪個人。
就在顧笑宇轉念之際，那黑影已經摸進了院子，身體低沉的更厲害，彎着腰，幾乎是貼着地面。
顧笑宇看到黑影似乎轉頭到處巡視，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到對方臉上有污跡，看不清楚長什麼樣子，只能看出是一個男子。
看見對方的目光沿着院落一圈掃過來，轉向自己這個方向，顧笑宇連忙蜷縮下身體，隱在窗戶下，豎起了耳朵。
片刻之後，顧笑宇感覺聽到了沙沙聲，那是鞋底摩擦着地面細小的砂石發出的聲音，對方在走動，他心裏想到。
只是這時看不見對方的狀況，不知道對方在哪個方向走動，只聽到沙沙聲似乎越來越近，顧笑宇不禁將身體伏下，整個貼在牆角，眼睛緊盯着門口的方向。
那沙沙聲沒有進一步靠近，但是也似乎沒有離遠，對方似乎腳步很輕，顧笑宇只感到這沙沙聲若有若無。
忽然顧笑宇感到眼前有什麼亮光閃了一下，抬頭向上望去，窗戶的框邊有光亮閃動不定，遠處又傳來了人聲。
是師傅！顧笑宇首先想到了顧志浩，忍不住抬起身體，將頭貼在窗戶邊向外張望。
遠處的小道出現了七八個黑影，手上舉着火把，快速地向他這個方向奔來，不是師傅！顧笑宇注意到這些黑影顯露出的身材沒有一個是他熟悉的。
顧笑宇看到為首的三個人影走到了顧家進家的分岔路口停了下來，然後靠在一起似乎說了什麼。
微弱火把照耀下，顧笑宇看到這些都是深色的布帛蒙在臉上，其他什麼都不看不出，這種打扮，即使有不得已的原因，在顧笑宇看來，那也不是什麼好人的造型。
然後其中一人手一揮，另外兩個人轉向了顧家進的方向，還有兩個人影也跟着轉了過去，其餘的人向自己這個方向快步走來。
這些人想到自己這個小院子裏來，顧笑宇心裏一動，只怕是追着先前那個人而來的，再想到先前那人臉上的污跡。
是血跡嗎？顧笑宇想到這裏心裏一驚，不由自主低下頭來，心裏不停的翻滾着念頭，怎麼辦？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好人，而且很明顯是衝著先前的那個人來的。
雖然不知道誰好誰壞，可是這種遮遮掩掩的打扮，顯然不會讓人往好地方上去想。
顧笑宇打量了自己的房間，這小屋子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師傅又跑到外面去，看不到影子，自己也不能就這麼在房間裏乾等，萬一對方真是個歹人怎麼辦。
想到這裏，顧笑宇貓着腰向後屋溜去，這屋子是一前一後兩個進間，房子很小，前面是他和師傅睡覺的地方，算是起居室。
後面是用來堆放雜物、柴火以及燒飯的地方，如果有鄰居來，一般都是不進屋子的，就在外面的小院子裏招待。
前面的屋子除了一張床，和兩張長條凳就什麼都沒有了，連張桌子都沒有，後面的屋子雖然有些雜物、柴火，但是哪裏都藏不了人。
顧笑宇在黑暗中，伏低身體，向後面的雜物間摸去。
好在自家的房子，雜物間裏雖然很亂，顧笑宇卻是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無聲無息地摸到了後門口。
輕輕地推開了後門，探頭看了看，沒有任何動靜，顧笑宇小心翼翼的溜出房間。
“呃！……”
驀的里，顧笑宇看見一條手臂橫着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覺喉嚨一緊，立刻感到呼吸不暢，一隻大手已經捏住了自己的脖子，顧笑宇本能地想叫喊，卻是發不出聲音來。
跟着顧笑宇就感到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着，像是石頭一樣，毫無反抗之力的摔倒在地上。
而且那隻捏住自己脖子的大手向下一用力，自己就身不由己，臉貼在了地上，同時鼻尖聞到有血腥氣傳來。
“不要出聲！不要亂動！否則對你沒好處。”
顧笑宇的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略有些沙啞，但是甚是嚴厲，很顯然，如果顧笑宇想掙扎的話，對方會毫不留情地捏斷他的脖子。
顧笑宇的臉被按在地上，臉皮摩擦着地上的小石子，有些生疼，不過還是微弱地點了點頭不過幾乎動彈不了。
對方也注意到自己的手捏得太緊了，稍稍鬆了一些勁，不過還是警告了一下。
“如果不想有什麼意外，就不要亂喊亂叫，也不要亂動，明白了就應一聲。”
顧笑宇應了一聲：“知道了！”聲音有些沙啞。
“嗯？！小孩子！”
對方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抓着的人，聲音稚嫩，明顯是一個小孩子的聲音。
其實顧笑宇在同年齡的小孩中，個頭算是比較高的，只是身形也不是很單薄，算是比較勻稱，只是沒有成年人的那種雄壯。
而在這種鄉下，營養不良的人很多，很多成年人，個頭都很矮小，有的甚至還不如顧笑宇的身高，所以對方一開始並沒有察覺。
待到顧笑宇一出聲，對方終於發覺了原來自己緊張了半天，用力抓住摁在地上的是個孩子。
“你……不要怕，只要乖乖聽話不亂動亂叫，我不會傷害你的。”
對方終於放開了右手，讓顧笑宇坐了起來。
顧笑宇感到捏着自己脖子的大手鬆開了，這才抬起身體，藉著微弱的月光向對方望去。
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但是顧笑宇仍能看得出對方臉上滿是血污，難怪自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味。
“我不怕！你是鎮子上的人？你受傷了嗎？”
顧笑宇這才注意到對方的口音很熟悉，雖然說的是秣陵府這一帶的官話，但是口音卻是烏江鎮的口音，與他們下窪村說話很相似。
“鎮子上？”那人有些疑惑。
“是啊，就是鎮子，哦，我是說，我們這裏的烏江鎮。”顧笑宇說鎮子上的，自然指的就是牛渚鎮。
“你怎麼知道……”
那人本來想問顧笑宇是怎麼知道他是牛渚鎮的人，忽然想到自己說話的口音，便停了下來。
“你的口音啊，你說話的口音可是與鎮子上的人說話一樣。”顧笑宇回答。
那人點了點頭，沒有想到顧笑宇一個小孩子，居然注意到他這一方面，看來這個小孩子還不笨，雖然驟然受到驚嚇，也沒有完全失去方寸。
“不錯，我就是烏江鎮人……”
說到這裏，那人忽然神色一變，停了下來，將身體緊貼在了牆壁上，轉頭向牆角望去。
顧笑宇看對方的神情，知道他發現了異常，顧笑宇凝神細聽，果然聽到了輕微的沙沙聲，每一下都很輕很慢。
有人向他們靠近，看來是後來出現的那批蒙面人已經到了院子裏，正向屋后搜索過來，顧笑宇心裏想到。
這時顧笑宇聽到牆角處的沙沙聲越來越近，跟着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卻不是很分明，但是顯然不是本地人的口音。
忽然，顧笑宇看見那人忽然回過頭靠近。
“把這個東西收好，幫我送到鎮子上的夏府去。”
那人說話間，顧笑宇感到手上多了一樣東西，低頭一看，對方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一個小布包塞在自己的手上，還有些溫潤的感覺，布包里有個圓形的硬硬的物件。
這個人是夏府的人？顧笑宇聞言心中一動，看樣子是有人在追殺他，可是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敢在牛渚鎮追殺夏府的人。
見顧笑宇在發愣，那人推了顧笑宇一下：“現在就走，趕快！”
“可是……”顧笑宇心想，對方不知道交給自己一樣什麼東西，就這麼送到夏府，那夏府的人會不會將自己亂棒打出來。
那人聞言，停了一下，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又塞進顧笑宇的手中低聲喝道。
“拿着這個！快走！……就說姓方的叫你送來的。”
顧笑宇接過東西，捏在手中，感覺是個小小方形牌子。
那人說著又推了顧笑宇一下，顧笑宇一下站起身來，轉身要向後退，這時牆角出現了一個圓弧形的黑影，慢慢地貼着牆角越來越大。
那是一顆人頭，慢慢地伸出牆角向後院探視，追蹤的蒙面人已經出現，顧笑宇連忙貼着牆根伏低了身體，慢慢地向後退。
顧笑宇和那姓方的都緊縮着身體，貼在牆根下，將身體縮到最小。
山野農宅，由於牆面凹凸不平，又正好漆黑一片，那追蹤的人伸出了大半個頭，探視後院，一直沒有發現異常。
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暴喝聲，跟着傳來隱隱約約的金屬交鳴聲，顧笑宇臉色一動，那暴喝聲雖然聽起來很遠，可是很像師傅的聲音。
打起來了？顧笑宇遠遠地聽到聲音，心裏有些焦急，這時在牆角探視的人也聽到了聲音，倏然縮了回去。
貼在牆角的，夏府那姓方之人回頭又推了一下顧笑宇的右肩：“快走！”跟着自己就竄了出去，身形甚是靈活快速。
看來不走不行了，顧笑宇心道，他不清楚這夏府姓方之人與後來這批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他明白必定與對方交給自己的東西有關。
只是不知道這布包里包的是什麼，顧笑宇捏了捏小布包感覺不出裏面是什麼東西，又捏了捏對方後來交給自己的東西，好像是個圓圓扁扁的東西。
不過現在沒時間細看，藉著對方的推力，顧笑宇快速地跑向後院的籬笆牆。
自家的籬笆牆上什麼地方可以鑽過去，顧笑宇是清楚的很，跑到籬笆牆下，顧笑宇一矮身，向破洞鑽去。
“啊！——”顧笑宇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跟着又傳來大喝聲與金刃交鳴聲，顯然是夏府那姓方之人與追蹤他的人交上了手，緊接着前院傳來三、四個人的呼喝聲，很奇怪的口音。
“這裏！”
“在這裏！”
“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