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月英想也是這般心思,只是也沒說破,香兒坐了會,王氏也就從林家回來,各自見過,王氏本要留香兒吃飯,香兒卻說要回家去,也就告辭了。
等香兒走了,玉蓮才笑着問王氏:“娘今日回來,臉上卻有點怒意,不知是為何?”王氏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嘆息說:“青玉的爹,也就是你原來的三叔,真是個沒臉的。”玉蓮見說話蹊蹺,剛打算問,王氏又搖頭說:“算了,這些話,你姑娘家,也不能聽,只是虧的他連名姓都改了,要不,一個宋家的臉都丟光了。”
玉蓮聽了王氏這話,她是個聰明人,想來劉全在劉家做了甚見不得人的事,只是這樣事情,也不能隨便說的,和王氏說了些別的,又把陳二老爺惹上官司的話說了,王氏搖頭:“陳老夫人,倒是個好人,只是這一子一女,着實讓她不省心。”說著拍拍玉蓮:“同母所出,還會有爭吵,更何況那異母所出。”玉蓮點頭,笑道:“男子納妾,本是為了子嗣繁盛,誰知,子嗣不爭氣,反害了自己的名聲。”
王氏閉眼點頭:“是這個理不錯,可笑能這樣想的人,有幾個?為了家宅安寧,不納妾的男子,反被說成是怕老婆,真是可笑。”玉蓮給王氏捶了幾下背,王氏轉臉看向玉蓮,笑道:“你日後嫁去陸家,這些道理,常在他面前說,想來,他也會聽。”
聽見王氏提起陸秀,玉蓮不由滿面通紅,扭了身子,坐到一邊:“娘,你說甚?”王氏拍拍她:“女婿卻是個好人,今日青玉也說了,他常去幫襯生意,人又是極知禮的,並不以勢驕人。”
玉蓮聽了娘這話,心裏甜絲絲的,只是不好說出,絞着手帕低着頭,王氏把女兒拉過來:“看你能嫁去,娘也就放心了,當日雖說娘應承了你,卻也着實擔心,雖說嫁人不着,還不如做姑子去,卻是哪個當娘的,捨得女兒孤寂一世?”
玉蓮聽了娘這番話,眼睛又有點濕潤,只是不好說出,王氏拍拍女兒,嘆氣道:“我這一生,唯有你們姐弟,是怎麼也放不下的,你得了好歸宿,娘就放心了。”玉蓮抬起頭來,笑道:“娘,女兒卻是省得的,娘今日想是見了青玉妹妹,才有感而發?”
王氏聽玉蓮提起青玉,嘆道:“她現如今很好,也算苦盡甘來,現時她也想開了,娘既然沒了,爹雖然活着,卻更名換姓,只當死了般。”玉蓮聽了王氏這幾句,心裏嘆道,青玉是如何的灰心,才說出這話來。
過的幾日,風聲卻傳入玉蓮她們耳朵里來,劉全自劉大智走後,初時還很勤謹,慢慢就使喚不動了,成日家只是喝酒,劉母本就因他是陳家薦來的人,看不過眼,現時又是這樣,就想把他攆了出去,只是礙於他是寫過投身紙的,也不好攆,誰知過不得幾日,五嫂子就哭着去找劉母,說劉全趁她夜裏睡着,悄的掩進她房裏,欲行奸騙之事。
劉母大怒,把劉全叫來,就要拷打問罪,劉全指天畫地,只說這事是五嫂子污衊的,劉母素無智謀,這事卻不好傳出去,一時不知要做甚處置,劉全見機,討了個信,就往劉大智任上去了。
離了劉母的眼,劉母也甚是歡喜,她年紀漸往六十去了,家裏事情,凡百就交與五嫂子照管。
劉全怎麼走的,卻傳遍四周,老林只當做笑話般,笑着道:“那劉家的五奶奶,老公沒死時,
就是個喬喬畫畫的,她做下的那些事,瞞的了幾個人,等老公死了,娘家想讓她另嫁,她倒嚷的一個地界都知道,說要留在劉家守節,又哄好了劉家的老奶奶,這份產業,她不搬走一半,我老林都不信了。”
王氏垂下眼帘,笑道:“那是別人家的事,卻不好說。”老林聽的王氏不甚相信,站起身笑道:“這樣事情,不過是當笑話般,給奶奶姑娘們說笑,聽過就罷。”說著看看旁邊的玉蓮,對王氏笑道:“奶奶家的家教,真是沒得說,前日我去陸家,陸家上下,都誇這個沒過門的媳婦來的,我做了這許多年媒,卻還是頭次聽說。”
絮叨了一會,老林也就走了,玉蓮長舒一口氣:“這位媽媽,想是年紀也有些了,話越發多起來了。”王氏拉住她的手,笑道:“也虧了她們,這四周的人家,卻是甚事都瞞不過。”玉蓮一聽,又想起自己被劉家賴婚時候的那些流言,不由嘆了口氣,王氏理一理女兒的頭髮,笑道:“白能說成黑,自然也能說轉過來,怕它做甚?凡事行的正,就好。”
轉眼會試之期又到了,陸秀和芹哥郎舅兩人,結伴上京,玉蓮她們送別了,轉而又擔起心來,玉蓮當日雖說是非進士不嫁,此時卻是一片心,全在那遠去的人心上,不管他能不能高中,平安歸來就好,人心中有事,就是數着日子過了,既盼來信,又怕信上有甚不好的消息,真正是一顆心,不知往哪裏放。
杏兒已經是個十七的女兒家了,王氏已經說過,她年紀已長,也不必隨着玉蓮嫁去陸家,由她自己擇婿,這話一傳出,周圍人家,卻也知道她是玉蓮身邊的人,想來定不會差,再則宋家對丫鬟,陪嫁也好,一時也有數人來說。
王氏問過杏兒,擇了喜兒丈夫的一個堂弟,年紀十九,生的堂堂一貌,父母都是平和的人,擇定了,定了婚書,下過聘禮,等着玉蓮嫁出,七月辦喜事,杏兒在玉蓮身邊七八年,玉蓮對她很喜歡,也給她置辦了份嫁妝,一忙起來,對遠去人的思念,也就淡了。
玉蓮這日正和杏兒在房裏做針線,杏兒自定了親,也安靜許多,等閑不出門的,兩人邊做針線邊說話,一個小丫鬟匆忙跑來,跑的氣喘吁吁的,玉蓮抬頭笑道:“這青天白日的,有什麼慌張的事,跑成這般。”
小丫鬟抱住房門,喘一口氣,才道:“姐姐,卻是喜事,京中來報,姑爺和芹哥,都考中了,正有人在那道喜,奶奶請你往前面去。”一聽到是這樣一個天大喜訊,玉蓮連針線掉了都不知道,也顧不得許多,就匆匆往前面走。
此時正是四月天,宋家院子裏種的桃樹,李樹,競相開放,在那地上,還有無名的小草,也不甘寂寞,紛紛開出或紫或白的花來,玉蓮見了這般景象,本已高興的心,又喜上了幾分,來到堂前,此時報喜的人已經擠了一堂屋,宋家父母和月英站在中間,都喜得快要落下淚來。
玉蓮見了這樣情形,反而有些遲疑了,早有人看到她,笑道:“恭喜玉蓮侄女了。”王氏上前拉住她的手,已經滿眼是淚,旁邊有人感慨:“想不到大哥不僅做了進士的爹,還做了進士的岳父,實在是有福之人。”
宋大爺本來喜的張着嘴只是樂,聽了這話,不由擦了擦淚,嘆氣道:“正是呢。”王氏拉着玉蓮,娘兒兩正互相道喜,王氏聽見這話,上前一拍宋大爺:“這樣大喜日子,你哭甚。”
宋大爺指指妻子的眼睛:“你可別只顧得上說我。”王氏一摸,自己的臉上已經有淚,掩飾笑道:“這是風吹的。”回頭看見玉蓮站在一邊,有人道:“侄女這次,終能了了心愿,嫁了進士,真是可喜可賀。”
王氏聽了這話,再看向眾人臉上,都是喜悅,奉承之色,初時玉蓮被賴婚之時,流言到處轉之時,出門被指點之時,此時種種過往都湧上心頭,也顧不上在人前,摟住玉蓮大哭起來,玉蓮忍淚安慰,旁邊的人,卻也有傳過這些閑話的,只是也要上前勸解,鬧了半日,才備了酒席,男客在外,王氏和玉蓮自在內招待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