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他與她
每天早上那對情侶都會來，而且，永遠都是那個時間，那個角落，還有那熟悉的動作。
清晨的早餐店人還不算多，鄭貴招呼幾個人之後還能抽出點時間陪白叔和林慕嘮嘮。
“也不怕老闆娘說你啊？”白叔遞給鄭貴一個包子，不過鄭貴擺擺手，沒要。
“沒事，現在人不多，廚房那邊我也弄好了，她不會說啥的。”
林慕抬頭看了看天，只是有些朦朦亮，天上還不時有大塊的雲朵飄過。
“昨天看了天氣預報，今天好像會有大雨。”注意到林慕的視線，鄭貴拍了拍林慕的肩。
林慕對鄭貴回了個微笑，“嗯，今天下午要去學校熟悉熟悉，希望下午別下了。”
閑適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天逐漸亮了，但是不時會有一些雲塊遮住太陽，光線又會暗下來。
來早餐店的人多了……
鄭貴趕忙起身招呼客人。這麼多人，光靠老闆娘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人多了，早餐店也變得吵鬧起來。都在談論着自己的事情，而且每個人的聲音又比較大，倒也顯得早餐店格外熱鬧。
還是那個時間，一分不差。
當那個男生走進早餐店，林慕掏出手機看了眼，剛剛好！
男生走到最裏面的角落位置，坐了下來，向鄭貴要了兩碗肉絲麵。
食客們彷彿都是約定好的，角落的那個位置，在那個男生來之前一直為他留着，沒人上去坐，哪怕是早餐店已經座無虛席，實在找不到座位時。
可能也會有幾個不知道的人在那裏坐下來，總會有過去提醒他們的。有時是在那旁邊吃飯的食客，有時是鄭貴。
肉絲麵很快端了上來。男生放下手裏的手機，拿起一雙筷子，細心地撿出其中一碗面里的肉絲，將大部分的肉絲都夾到了另一碗面中。
接着又拿起一雙新筷子，把那碗肉絲比較多的用面蓋住。
不仔細看，還真的分不出哪碗肉絲多，哪碗肉絲少。
男生把那碗肉絲多的面推到對面，肉絲少的移到自己面前。沒有吃，他在等那個女生。
女生來的時間都比較晚，而且還不固定，有時過幾分鐘就會來，有時卻要等半個小時。但男生從來沒有表達過不悅，只是默默做着自己應做的事。
今天有些不一樣，女生打扮得很漂亮。就連林慕在看到這個女生的時候，都忍不住心動了一下。
沒辦法，他們年齡其實都差不多大的。
男生看到女生的時候明顯也是被驚艷到了，臉一下就紅了，看樣子還有些緊張，差點沒抓住手裏的手機。
女生從進門后一直皺着眉頭，可能有什麼心事，入座后也是一直低着頭，兩隻手互掐着。
男生低着頭，紅着臉，喃喃說：“今天，你很好看。”
女生輕咬嘴唇，忍住眼角的淚水，微笑着回應：“謝謝。”
這時的早餐店也是異常的安靜，就連白叔家的嘿嘿也是趴在桌子上，默默地看着那對男女。
今天真的和以前不一樣，女生沒有哭，還時不時從自己的碗裏撿些肉絲夾到男生的碗中。
男生不太樂意，想把肉絲再夾給女生，女生輕聲嘀咕了一句，拒絕了。
又是艱難的一頓飯……
終於吃好后，男生正準備起身去結賬，女生搶先一步，把兩人的面錢給結了。
男生有些不高興，剛想說些什麼，女生卻伏在男生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
他們說了什麼林慕一句也沒聽到，只不過，他們離開的時候，林慕注意到，這兩個人都在哭。
早餐店還是很安靜……
“那個女生，要出國了，估計有很大概率不回來了。”一位食客突然說道。
“那男生怎麼辦？聽說女生還沒想起那個男生呢！”
“對啊，都堅持這麼久了，就這麼放棄了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能怎麼辦呢？那個女生是出國去治療了，國內關於這方面的技術還是比較落後。”
“唉，他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結果又……”
“唉，都是命運啊！那個醉駕的司機被抓住了，也判了刑，要蹲不少天嘞！”
“活該，醉駕撞到人，把人家一輩子的幸福都給毀了，這種人活該！”
……
早餐店又鬧了起來。
從這些食客的對話中，林慕終於了解了一些關於這對男女的事情。
他們在初中時是隔壁班，據說關係不錯，經常一起上學，又一起放學回家，但那時兩人並不是情侶，畢竟還小嘛。
兩人的成績都很優秀，後來都考上了一中，還被分到了一個班。只不過後來遇到分班，雖然兩人都選了文科，卻沒有分到一個班。
三年的學習，也沒有淡化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在高考前夕，他們還約定了一起要上的大學。
後來，高考成績公佈，都沒有失常，也都沒超常，和平時的發揮一樣，甚至，他們倆連總分都是一樣的。
於是，他們一起考進了那所約定好的大學，這次，他們是一個班的。
上大學一個月後，他們在一起了。
他們相互攙持，相互鼓勵，共同面對這個社會。學習上，他們互相幫助；生活上，他們一起加油；愛情上，他們都給彼此最好的。
他們交往了八年，在他們八周年紀念日那天，男生為女生準備了蛋糕――那天也是女生的生日。
男生還為她買好了戒指，他打算求婚了……
但這一切，都被那場車禍給毀了……
女生在那場車禍中，雖然活了下來，可是大腦受到創傷，忘記了很多事，包括，那個她最愛、也是最愛她的人……
男生的表現異常地平靜，他只是對她說：“你忘記的東西，我會幫你找回來的。”
當然，沒人會注意到他丟掉的那個小瓶子，那裏只是一些安眠藥罷了。
他為了找回她的記憶，帶她去了很多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但並沒有什麼效果。
醫生建議，你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
他恍然大悟，約上她，坐了長途大巴，來到那個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地方。
當他重新來到這條老街時，他發現，那家麵館已經變成了一家早餐店。還好，這裏也有肉絲麵。
她吃的第一碗面，一直在哭，說不上原因，只是想哭。
男生覺得，有希望，便與女生約好，每天早上在早餐店吃面。
眾食客也是從鄭貴口中知道了這些事，然後也相互約定，一起幫助他們。
不過，聽說女生的父親從國外回來，要帶她到國外治療，而且，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嘩啦啦――”店外下起了雨……
鄭貴拿出了幾把雨傘，分給那些沒帶雨具的食客。
都是老顧客、老鄰居了，人們之間都是相互信任的。
不過林慕沒拿，家就在對面，跑過去也可以的。
林慕在跑的時候注意到，那個男生站在街口。
那個男生也沒有打傘，就那樣站在街口，他望着的方向，可能是女生離開的方向吧……
雨水打在他臉上，與淚水混合，模糊了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