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幽夢間
“呵...外人聽着，是給他們尋夢之所，多麼迷幻引人遐想的景象，可他們始終不記得，夢，始終是夢，永無長久，那才是‘間'的含義。”
“偶然，不常，無定時。”都蘭接下了她的話。
藍芝的笑意更甚，“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
“她們幾人性子都不錯，先先後后的來了這裏，和你相似非似的過往。這樓上的房間，終於是滿了。”
藍芝站起了身，“去吧，今晚不會有人來找你，但也要準備，今日覓煙休息，你可以去找她。你的丫鬟也是同樣，她們會教她該如何做，不用如此緊張。”
“謝謝。”她果真發現了安雅的不自然。
路過青芙的門口，恰巧丫鬟從裏面出來，都蘭看到青芙已經換上了另一套略加繁複的衣衫，仍是青蔥的顏色，佇立在桌前，低頭垂眸看着桌上的東西，都蘭眯了眯眼，似是棋盤。
丫鬟便已經關上了門，和都蘭行禮繞過。
站在圍欄處，都蘭看着四周，這滿滿的八間房，分別住着她們六人和兩間各自的丫鬟，真的不會有人再來有人離去嗎？
都蘭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這些，許是深知自己卻是過客的緣由吧。
無由來的傷感，都蘭深吸了口氣，垂眸看向了樓下，中空的設計，環繞幽深，從這裏俯瞰，視野極佳，但也頗為的空曠，已經有來人在樓下走動，身影遊盪，聲音迴響。
這幽夢間的確很是宏偉壯麗，內部裝修更是匠心獨具頗有巧思，難怪有京城第一樓之稱。
重屋為樓，幽夢間共五層，五樓為頂，只是一間閣樓，面積狹小，只供登高遠眺之用，並不對外開放，其餘幾層四方亦是均有開窗，透光視野亦是不錯。
一樓大廳散客文人小聚之地，二樓住着級別不太高的姑娘，卻也是接待稍有身份的官貴，她們的客人便在自己的房間。
三樓只有四個房間，卻是整棟樓最為貴重的幾個房間，精心設計，琴棋書畫四個主題，能上得三樓的貴客可想而知，皇親國戚都不為過。
四樓是她們幾人的廂房，她們自有她們的身價，再是尊貴，也無法踏足她們的私地，無論是誰。
不再流連，都蘭便回了屋子，回身間看到一抹明黃。
詩璇正欲出門，身後跟着個丫鬟。詩璇和都蘭點了點頭，便下了樓。看來，她已經來了客人。
屋子裏安雅正在整理衣櫥，聽到動靜，只是回身和都蘭點了下頭，繼續手中的動作。
都蘭扯了扯唇角，學的倒是快，有模有樣，不過這樣也好，如此這般才是該有的樣子，有人無人都是如此。
稍作停留，都蘭便再次踏出了門口。
覓煙的屋子和藍芝挨着，看來他們的資歷最老。還沒有到門口，門就打開，竟是覓煙親自的門。
“進來吧，正等着你呢。”覓煙笑道。
“謝姐姐。”
覓煙示意自己的丫鬟聽春把安雅帶了出去。
“坐吧。”
都蘭委身坐下，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房中的佈置，竟是過分的簡潔，幾乎沒有任何的裝飾，和藍芝奢華的房間完全不同。
“怎麼？不適應？”
“姐姐的房間很是清雅。”
覓煙低頭輕笑，“你倒是客氣，不嫌簡陋便好。都是身外之物罷了，未必用得到，便無需放在這裏浪費，反而不好。”
“姐姐看的透徹。”
覓煙只是淺笑，沒有說話。
“我在這裏，都需要做些什麼？”都蘭開口請教。
覓煙把茶盞朝都蘭的方向推了推，緩緩開口，“我們這裏是京城最大的清樓。”說著，不忘觀察都蘭的神色。
都蘭早知如此，但自己認定和別人說出，卻是兩種感覺，緩住了心裏那隱隱一顫，昱玄，你倒是狠心。
“不過，此‘清樓'非彼‘青樓'，這裏都是真真正正的清官。”覓煙繼續說道。
“這幽夢間是藍芝所建。”
都蘭面露驚訝，她本以為她是掌事，比旁人更有些資歷，但沒有想到這裏的主人竟會是她。
“是呀，誰能想到，那樣一個丫頭，竟有這麼大的本事，當時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啊。”覓煙似是感慨。
“你們...”
覓煙點了點頭，“我和絲絲本是堂姐妹，家人在年關時節遇到了強盜，只有我二人躲過一劫，被家人藏到了破廟，那些賊人見得手后，也沒仔細盤查，便逃走了，我們便一直在那破廟活着。後來，便見到了藍芝。”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可不比我們好多少，小小的身子，頭髮灰敗枯槁，衣衫鞋履也破的不成樣子，根本看不出竟是和我同歲的樣子，可是那倔強的眼神，卻是讓人不敢輕易上前欺負。”
覓煙細細的說著，她們有好多的時間，回憶的畫卷就這樣徐徐的展開。
“我們幾個也就慢慢的相熟了起來，好不容易熬過了冬天，便上路來到了京城，那一路，別提有多難過，絲絲得過病，險些離我們去了，所以我們現在總是護着，養成了這般性格，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過的。”
“凡事都會苦盡甘來。”
覓煙笑了笑，“是啊，誰能想到呢。進了京以後，也不過就是換個地方繼續做小乞丐而已，後來有一段時間，藍芝早出晚歸，什麼都不和我們說，直到有天，她把我們拉到了這座樓宇的門口，我才知道，她不知從哪裏得了一筆錢，她說是有人欠她的，是她該得的，讓我們安心的在這裏住下。以後，慢慢的，便有了這幽夢間。”
“剛開始，也很難吧。”
“那是自然，京城突然出現這麼大的地界，怎麼沒有人眼紅，地痞流氓，潑婦滋事都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覓煙似乎看到了往昔藍芝那單薄的身影，昂揚的擋在在眾人的前頭。
“好在都已經過去了...”覓煙也不想再提過往的不痛快。
“以後安心的在這吧，許不了一世安穩，半生太平還是可以的。”
“那玦璃便再知足不過。”
“嘭！”門外突然有了聲響，兩人回頭看了眼。
“不知道這又是誰？”覓煙說的悵然。
都蘭垂着頭，看不見她的表情，她知道，剛剛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