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冊:老瘋子
“既然你認得去苗疆的路,那便就由你帶路吧。”
對於雪如煙派來的人,鴻夏至一開始就沒有正眼瞧過,這就是一顆釘子,讓他的心裏很是不喜。不過十萬大山裏的狹小道路,蜿蜒崎嶇,即使手握地圖,一時半會兒,也是難辨方向。
被稱為老二的刀疤男人,收回了彎刀,歸與了鞘里,只是眼神不善的一直盯着雪如煙派遣的人。
“諸位前輩,我叫梁傅裘,諸位前輩請跟我來。”
梁傅裘伸手摸了摸鼻樑,嘴角邊亦是苦笑不已,他們的防備,他們的不問,卻是又怪罪於他不說,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梁傅裘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衫,倒是顯得不慌不忙的抬手示意了一番,便就行走在前方。
“不知梁大人,侍奉在雪少主的身邊,在宮中任何官職?”
鴻夏身後的四人有些憤憤不平,卻是被他強行鎮壓了下去。只是在行走間,氣氛很是友好,鴻夏也就只有開口,緩解一下。
“這官職太小,不提也罷,以前輩幾人的身手,若是想要在宮中謀取個一官半職,自是易如反掌。”
夜晚的密林里,幽靜漆黑,一輪圓月的高懸,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而下點點的月華。梁傅裘突然站定,蹙眉辨別了一下方向之後,便就直接躬身走進了一旁的灌木叢。
“這………大哥,這小子是不是在耍我們。”
有路不走,鑽灌木叢?老二瓮聲瓮氣的說道,只是鴻夏在前,他倒是不敢太過於造次。
“是啊,大哥,這雪如煙派來的人,我們信不過。”
其餘三人皆是開口附和,一雙雙眸子,皆是不善。
“這十萬大山是屬於苗疆的地界,即使雪如煙不信任我們,她卻是不敢在這裏胡來,她還指望我們把苗疆聖女生擒活捉。”
鴻夏的面目一冷,揮了揮手,躬身鑽進了灌木叢。
三人緊隨其後。
灌木叢里的道路很窄小,只能供一個人躬身行走,前方,梁傅裘的身影在望,他走的很慢。
“大哥,苗疆雖然從來不問江湖事,不過我可是聽說,苗疆的女人們,個個都是嫩的掐出水來,嘖嘖嘖……”
老二的笑容很是猥瑣,不過他這一笑,他左臉上的刀疤似一條蜈蚣在蠕動,着實有些嚇人了。
“二哥,你這些都是聽誰說的?倘若真是如此,等我們抓了苗疆聖女,在順手抓幾個苗疆女子嘗嘗鮮,那豈不是大大的美事。”
老三的雙眼放光,一邊嘿嘿的笑着,一邊搓着雙手。
“二哥,三哥,你們若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且放心大膽的去吧,苗疆的女子性情火辣,又善用蠱毒,即使不用大哥出手,你們也會死的慘烈。”
老四的個子很小,只是他面容蒼白,口中更是發出一陣陰惻惻之音。
老五努了努嘴,看了一眼最前方的鴻夏,便閉口不言了。
“老四說的不錯,只要抓住了苗疆聖女,你們怎麼胡鬧都行,想要活着離開苗疆,就給我手腳乾淨點。”
鴻夏的聲音冷冽了,他回頭望了一眼,他身後的四人,皆是他行走江湖的拜把子兄弟,秉性如何,他自是心知肚明。若是因為他們的胡亂而為,導致事情敗露,他們六人皆無一人可以活着離開苗疆。
苗疆雖說不插手江湖,而苗疆的蠱毒卻是揚名天下,可令人聞風色變。
“是,大哥。”
見鴻夏發怒,四人有些懼怕的縮了縮脖子,便就不在言語了。
狹小的灌木叢不長,時辰過了半刻,鴻夏五人也就走出了灌木叢。只是梁傅裘的身體似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見他眉頭緊鎖。
“梁大人,不知接下來該向何處走?”
靜等了一會兒的鴻夏,見梁傅裘不為所動,便是逐漸的失去了耐性,上前詢問了一番。
“鴻夏前輩,此處有一個幻陣,這佈陣之人手段高明,想要破除,而不驚動於他,怕是要廢上一些功夫,諸位前輩還望多等候一會兒。”
梁傅裘轉身躬身說完后,便就雙腿盤坐於地上,雙手掐着印決放於腿上,在蹙眉之下,閉上了雙眸。
“方士!”
鴻夏幾人看向梁傅裘,皆是目露驚異。
傳言,始皇為了追尋長生之道,籠絡了天下所有的方士,耗費了大量的天材地寶,煉製那可令人長生的長生丹藥。只是這逆天而為,始皇的氣數已盡,丹藥一直未成,又久等無果,始皇便就一怒之下,斬殺了天下所有的方士。
方士,至此也就泯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中,又被冠以欺世盜名之罪。
“這梁大人竟然是一名方士。”
未曾想過,一直被他們輕視的梁傅裘,竟然是一位方士。老二突然的上前,仔細的端詳起了梁傅裘,他眼中的輕視,卻是早已消失不見了。
“別吵鬧,佈置幻陣之人,也是一位方士,梁大人既然叫我們等候些許的時日,我們便就靜靜的等候,莫要再出言打擾。”
鴻夏的雙眸有些凝重了,東土存有方士,苗疆亦有方士。他們的煉丹之妙術,佈陣之奇術,皆是幾方想要拉攏的大才。
林中,安靜了,夜已深,只有那一道道若隱若現的呼吸聲,回蕩在耳畔。
十萬大山,更加的顯得黑暗,深邃。
風起,人去,樓空,樹倒,河干。
“父親喜歡坐在樹下乘涼,手裏搖晃着蒲扇。”
老瘋子痴痴的笑着,他的雙眼混濁不堪,瘋瘋癲癲的穿梭在一片沙地。只是他所過之處,衣不染塵,鬆軟的沙地未曾留下一個關於他的腳印。
“世人皆說我瘋了,是啊,我瘋了,只是父親喜歡坐在樹下乘涼,手裏搖晃着蒲扇。”
陰柔的月華下,老瘋子的眼中恢復了些許的清明,也就只是在一個呼吸之間。
他,瘋瘋傻傻的,四處亂走,漫無目的。
深夜的風有些涼,吹動着他的發須,和一襲素衣。
這是一處沙海,屬於西域地界。
“瘋癲之中樹真理,亂世之中明真我。老瘋子,你是這天底下活的最明白的一個人,就是你的老友,逍遙子,也不免落下了俗套。”
一襲白衣的飄飄,至上而下,似仙人臨世。這是一個發須皆是雪白之色的男人,鶴髮童顏,抬手投足間,仙風道骨,有些一抹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你是誰?你也說我是瘋子。”
去路被阻,老瘋子抬眼傻傻的笑了笑,便就拋開而行。只是那白衣男人的身影如鬼魅,從原地消失,再次的出現在了老瘋子的跟前。
他不言不語,只是嘴角邊掛着笑容的看着老瘋子。
這處沙地很大,老瘋子走的不是很快,而老瘋子走去何處,白衣男人就跟在何處。
就站在老瘋子的跟前,也就是這樣的笑着。
“你說我是瘋子,我不會殺你,你快快走開,我要去尋我父親。”
如附骨之蛆的白衣男人,怎麼甩,也是甩之不開,老瘋子混濁的雙眼中,終是浮現出了一絲的怒色。
“哦,為何我說你是瘋子,你卻不殺我?”
白衣男人臉上的笑容有些玩味。
“我是瘋子,你沒說假話,我為何要殺你。”
老瘋子再次繞開了白衣男人,只是白衣男人的身影也沒有在動了。
“老瘋子啊,還是你說的對,這天下的種種,最聽不得,便是那真話。”
白衣男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橫眉冷眸的望着老瘋子離去的背影,一股氣勢的無形,亦是異常的冰冷,瀰漫開來,所過之處,在沙地上皆是結上了一層薄冰。
“老瘋子,該醒了,這麼多年了,我可是寂寞的很啊。”
白衣男人的音去雷霆在轟鳴。
“啊!”
老瘋子停下了移動的身體,卻是面露痛苦神色,雙手抱着頭。他猙獰了五官,只是他雙眸之中的混濁,正在逐漸的褪去,被那一點一點的清明,取而代之。
“父親走了,藤椅空了,蒲扇也沒人扇了,樹下也就只有我了。”
雙眸徹底的恢復了清明,老瘋子的臉頰兩旁,淌過了兩行混濁淚水。他目之所及,卻沒有了心之所想。
何處亦為心之歸處,有父親在的地方,那便就是心的歸處。
“御九幽,你為何喚醒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沒了瘋傻的老瘋子,轉身面對着御九幽,他的面龐不失柔和,卻也是莊嚴肅穆。
老瘋子就這麼負手而立,褪去了混濁,也就抖去塵土,他的脊樑筆直,似一柄寶劍,收斂了鋒芒。
劍歸鞘,活!
劍出鞘,死!
“殺我?你我同出一個境界,即使你活的明白,看的透徹,最多也就比我高了那麼一點。不管如何,至少你現在不會殺我。”
白衣男人散了氣勢,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他右手指尖的彎曲,他腳邊的沙地卻是突然一陣的蠕動,一柄沙劍的凸顯,握在了白衣男人的手中。
“你們的歸隱,我在人間便就無敵,此間,雲不凡來找過我,只是境界的相差,我也並未下那殺手。既然你醒了,便就陪我過兩招,我看看你修的道,是否如傳聞那般的恐怖。”
白衣男人的衣衫在胡亂的擺動,他握沙劍於手中,雙眸內,皆是無敵之色。
“御九幽,你還是如從前一般,想要以武入道。”
我持劍,
自當守護我應該守護的,
我心如寒鐵,
自當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