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天石·心魔
鳳如青幾乎從沒有同施子真這般的親近過,她愛慕施子真十年,也從不知他的體溫如他這個人一般,冰涼的不似活人。
施子真指尖捏在鳳如青的手腕脈搏處,冷意激的鳳如青下意識的想要掙脫,施子真卻已經將強橫的靈力探入了她的經脈。
鳳如青木偶一樣僵直的站着,面色越發的慘白,而施子真的靈力遊走在她的內府,摧枯拉朽的滌盪她的經脈,開始是細細密密的疼,但很快,這種疼逐漸轉變為舒適和溫暖,將鳳如青那些雜亂的內息全都理順。
鳳如青抬頭看向施子真,她愛慕多時的仙人此刻近在遲尺,只要一踮腳便能夠碰到,他狹長的雙目閉合,面上無喜無怒,像凡間冰燈節上的冰雕美人,點上燈之後從內里亮起來,奪目的叫人移不開眼。
施子真探出鳳如青內息紊亂的源頭,絲絲黑氣纏繞心脈而生,他淺淡的雙唇微抿,反覆滌盪那處,卻沒有再出言逼問責怪。
這一刻他給人的感覺,近乎是溫柔的,他的靈力和氣息灌入於另一個人的經脈之中,兩人的氣息靈力混在一處難分彼此,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密。
鳳如青心中即將枯萎的妄念,因這虛假的親密,如同承接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甘霖,開始肆意瘋狂的拉長增長,抽枝發葉,轉眼又有參天趨勢。
就在施子真察覺她心思煩亂睜眼的前一刻,鳳如青迅速閉上眼睛,蓋住雙眸中同樣不符合她這幅纖柔嬌弱貌的野性。
要有多大的膽子,才敢對施子真動情念?
施子真乃是修真界仙門之首,但這仙門之首卻不是各家推舉出來,而是在五百年,極寒之淵封印破裂,魔獸席捲人間之時,他以一己之力斬殺數百頭高境魔獸,卻半點血污未曾沾身,一戰成傳奇得來。
那一戰後,殺神與修真界第一仙首之名同時叫開,還因為見過那場戰役之人異口同聲的說,當時施子真殺招出,天哀地哭,百魔同嘯,殺招盡,屍骸遍野,腥風捲動烏雲絞碎了月光,因此得名碎月仙尊。
若是讓這樣一個人知道他門內的小弟子對他生了情念……鳳如青收斂心神,苦笑自己大概真的是色.膽包天。
她稍稍分神,內府經脈被突然蠻橫起來的靈力橫衝直撞的疼痛不已。
“斂息凝神!”施子真怒叱。
鳳如青再不敢分心,專心調動自己的內息跟上施子真在她經脈中流轉的靈力,一周天,絲絲黑氣從她的眉心被引出,鳳如青面色逐漸紅潤,唇色也染上嫣紅,額頭出了細細密密的薄汗,浸透了鬢邊的碎發。
眉宇間的疲憊和驚恐也逐漸盡數消散,待她神清氣爽的睜開眼,面前不見施子真,只余茫茫夜色。
“小師妹?怎麼沒有好好休息?”身邊有人同鳳如青說話,她側頭看去,冰真殿修鍊的同屋弟子,已然回來了。
鳳如青牽動嘴角笑了笑,跟着同屋的師姐們進屋,最後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心裏五味雜陳。
她知道施子真定然是誤會了,誤會她心魔之源乃是大師兄穆良。
師尊果然是對大師兄器重非常,那般高不可攀的人,竟然還親自為她滌盪經脈,清除心魔,若是師尊當真知道了她的心魔源自何處,莫說是幫她滌盪,怕是會親手助她爆體而亡吧。
鳳如青躺在床上,心裏反反覆復的咀嚼着剛才施子真為她滌盪經脈之時,那片刻的親近,心魔所成如同冰凍三尺,豈是一日之寒,又怎麼可能是滌盪一次便能清除的?
施子真當真不如不出現的好,不出現她還會因為那窺天石上的種種畫面,畏懼驚慌,說不定能夠收收心。
可他偏生出現,還偏生步步相逼,又貿然親近她,鳳如青翻了個身,想要再將心中畏懼放大,卻滿腦子都是施子真身上同後山靈泉一樣的清幽氣息。
還不慎將大師兄牽扯進來,鳳如青心中愧疚,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細線,幸而儲物吊墜中抓到的石元芝還在,還有她貼身溫養的蘊靈玉佩,尋人煉製過後,或許能擋一次襲擊,改日一併送與大師兄,助他突破三境算作補償。
鳳如青知道,施子真再是不通人情,也算賞罰分明,在詢問過穆良,得知他並未曾動情念,乃是她“一廂情願”之後,必不會問責,這樣倒也好,至少她還能保住這條小命活着離開懸雲山。
她當然是要走,無情道修不得,她戀慕上了引她入道之人,又窺得了後面自己的凄慘下場,鳳如青不能將情感收放自如,至少不會明知死路還要去執着尋死。
既然已經知道了未來之事,如何抉擇去規避慘禍就變得至關重要,鳳如青想着那窺天石上,最初的事情失控,便是因為仙門問心陣上,她被幻境中的施子真幻象所蠱惑,當眾做出了褻瀆施子真之事,釀成了日後的滔天大禍。
問心陣每年都會舉辦,目的很簡單,便是篩選弟子,何人可入內門,何人道心穩固可進一步修習術法,又何人偷動貪嗔痴念。
懸雲山修的是無情道,但凡心存雜念之人,都會被送下懸雲山,到那時或從此脫離仙道,或再重新拜入別家門派,都與懸雲山再沒有任何關係。
鳳如青歷年過問心陣,憑藉的都是她的貼身蘊靈佩劍,那佩劍很普通,可其中蘊靈隨身最久,又能力特殊,能夠攪亂幻境,助她安然度過問心陣,可就在前些日子,裂石秘境中與石妖遭遇,她貼身佩劍中的蘊靈為救她出石洞,已然自爆消亡。
她儲物吊墜中本還有其他帶着蘊靈的物件,都是她這些年貼身帶着溫養出來,但用途不一,再無一個能夠有攪亂幻境的能力。
本來要下山也很簡單,沒有了佩劍蘊靈參加問心陣她是斷然通不過的,過不去問心陣,想留在懸雲山也不可能。
但是問心陣根據心中所思所想而生,她但凡是進去,必然要陷入同往年一樣的幻境,沒有蘊靈幫忙,那幻像當著整個門派投射在問心石上,到時候就熱鬧了,膽敢思慕褻瀆懸雲山掌門仙尊,她必然還得是如窺天石上的預言一樣,被扔去後山焚心崖的洗靈池泡着,日日承受洗靈之痛,百年不得出。
窺天石上預言,她洗靈百年出來之後變得更加瘋魔,那也是一切禍端的起始。洗靈止痛更勝凌遲,任誰凌遲了一百年,也該變態了。
當務之急,她必須設法躲避問心陣,下山去也!
這一想,就想了一整夜。
鳳如青修為低微,還是要食靈谷維生,加之之前在裂石秘境傷的不輕,心思煩亂了一夜,施子真為她滌盪經脈的那點作用早就沒了,內息紊亂面色蒼白,再加上眼下烏青身量纖弱,看上去頗有些要將行就木的意思,把同住的師姐嚇的不輕,一大早就將百草仙君找來為她治療。
鳳如青雙目無神的坐在床上,百草仙君的治癒靈流圍繞着她,倒是很舒服,可惜只能治癒一些外傷,而她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到了冰真殿開始授課的時間,師姐們全都走了,屋子裏只剩下鳳如青和百草仙君,他看着鳳如青神色,撤掉治癒的靈流,出言道,“小丫頭,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幫你的,好自為之吧。”
他說完起身也走了,鳳如青想到什麼,突然在身後叫住他,“仙君留步!”
百草仙君站定轉身,鳳如青從床邊下地,走到他身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一點衣袍,“仙君過些時日,是否該出山採藥?屆時可否帶上我?!”
百草仙君看着鳳如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已經選好了隨行之人,乃是我即將收入門下弟子。”
鳳如青還要說什麼,百草仙君直接道,“你即便是躲過此次問心陣,下次呢?”
下次我就下山了!天高海闊任鳥飛了!
鳳如青倒是不意外百草仙君悉知自己的打算,心魔之事必然是他透露給了施子真,否則僅僅只是弟子受傷,施子真堂堂掌門仙尊,何以親自來看。
鳳如青苦苦哀求,但百草仙君始終未曾鬆口,最後鳳如青放走了他,有些焦躁的又回到了床榻之上。
肚腹傳來鳴叫,她好久沒有吃東西了,必須要進食。
不吃會死,過不去問心陣也會死,但不吃死的更快,鳳如青洗漱休整后,去了五穀殿。
這時間五穀殿沒有什麼人,內門弟子大多都去冰真殿聽授課,只剩下一些外門弟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小聲交談着。
鳳如青輕紗遮面,走進殿內幾乎沒有吸引什麼人的注意,取了靈谷又坐到了角落,邊吃邊絞盡腦汁的想着她該怎麼辦,送進嘴裏的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我聽聞大師兄此次要親自帶隊,去靈雀山,隨行的弟子都是一境上品和二境,事態似乎很嚴重啊。”不遠處圍坐一桌的人中,一個背對着鳳如青的外門弟子說。
“馬上問心陣了,大師兄他們趕得及回來嗎?”他對面一個瘦臉接話。
提到問心陣,鳳如青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趕不及也沒事,到了一境上品和二境,大多修出了固心印,修出固心印,就無需參加問心陣了。”
“哎,我也想去……”
“你去什麼,據說那邊出了鬼修將人煉成鬼傀儡,取人壽命滋補自身,你這才引境的修為去了,保准有去無回。”
那幾個人討論的聲音止住,起身看樣子要走,鳳如青掀開面巾,三兩口把靈谷都用勺子填進嘴裏,腮幫快速鼓動,硬咽下去,起身快步截住要走的幾個外門弟子。
“師兄們留步!”
幾個人俱是一愣,鳳如青模樣停留在十六歲,生的嬌俏纖柔,雖然看上去氣色很差,但穿着內門弟子服,笑起來嘴角彎彎如半月,露出兩個潔白的小虎牙,十分可人,還這麼客氣的叫外門弟子為師兄,要知道懸雲山再是不同於其他門派等級森嚴,卻也“內外有別”,鳳如青這一聲“師兄們”一出口,頓時博得了幾個人的好感。
她很順利的就問到了這一次靈雀山驅邪的相關消息,以及此次驅邪是開放任務,也就是說,只要境界是一境上品以上的弟子,可自行通過懸雲山三元印報名。
鳳如青回到長春院之後,將每一個懸雲山弟子在入門的時候腕內都會烙印的三元符文印,催動靈力召出,頓時有赤金色,人臉大的符文憑空出現,顯現出內門弟子們平日通信的分類,有切磋應戰,交流買賣法寶靈物等等。
她找到驅邪任務,手指裹着靈力,戳了下驅邪任務,找到了剛才五穀殿中那幾個外門弟子所談論的靈雀山驅邪任務,臉上露出笑意,然後伸手一戳……一戳……一戳……沒有戳動。
三元印乃是直接印於懸雲山弟子經脈之上,不僅能夠隨時掌握內門弟子的動向,身體狀況,經脈狀況,是生是死,還能夠在危急的時刻化為符盾,抵擋攻擊。
但也因為它是印在經脈之上,能探查到鳳如青是一境下品,而這任務的最低要求是一境上品,她根本沒有辦法報名。
鳳如青頹廢了,嘆氣躺倒床上,呈現死魚狀態,瞪着一雙桃花眼直愣愣的看着屋頂。
不過很快她又翻身坐起,她想到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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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如青:我和大師兄走了,您老好好獃着吧!
施子真:……說好的師徒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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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就是循序漸進,我要把整個世界觀鋪開,預計是很長很長的故事,很多角色,該有的也都會有,不要急,我們一塊慢慢來,求不養肥,前期養肥會把我養死,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