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熊貓美佳

“那麼問題來了，本案首先要查清的問題就是……原告到底是什麼？”審判長宋近橋又面臨了新的么蛾子。

對，在這個昊天法院，每天都會面臨各種么蛾子，面臨新的難題和挑戰。

審判長宋近橋原本是最高院的法官，因為資歷老道，就被安排到蜀山來做審判長了。

現在，站在法庭上原告席的，是一個籠子。

籠子裏關着一隻……熊貓。

準確的說是一隻會講話的熊貓。

現在雙方各執一詞。

應該說是兩個世界的人各執一詞。

就人類而言，熊貓本身是一種哺乳動物，一直以來就是當做國寶關在動物園的，可沒有會講人話的。

而對異界人而言，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熊貓……

雙方都不覺得這會講人話的熊貓是自己那邊的生物，所以……這熊貓到底是什麼來頭。

審判長想了想，還是先問道：“這樣，這個原告，美佳是吧。你能講下你的經歷嗎？”

這熊貓發言了：“說來話長，這是一個悲慘……”

“那個，原告，請抓緊一點時間，麻煩長話短說。”審判長經歷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案子比較多，一般這類當事人，如果你不及時制止她，她往往可以從盤古開天闢地和你聊起來。

熊貓黑黑的眼圈透露着一絲睡眠不足，抬頭看了眼審判長，還是管她自己自顧自地說道：“穿過門之前的記憶，已經記不清楚了，門我都不怎麼記得。我有記憶開始，人已經走在這邊的馬路上，周圍無數人指指點點，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很快就來了幾個穿白衣服的人，對着屁股就開了一槍，針頭有辣么粗！你知道嗎？辣么粗！！！”熊貓美佳舉着一根竹子比劃着，說完啃了一口竹子泄憤。

“誒？不是裝在手錶裏那種嗎？”

“很粗的，疼是疼得我立馬失去了知覺，等我醒來的時候，就被關在動物園裏了。”

說到這裏美佳揉了揉肉墩墩的屁股，似乎那個被扎針的地方還有幻痛：“可是你們知道嗎？他們對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

“做了什麼？”審判長好奇的問道。

熊貓把手搭在欄杆上，憤怒的說起來：“他們給我找了許多公熊貓，大的！小的！什麼類型都有！！天天把我們關在一個籠子裏，整天要讓他們和我啪啪啪啪啪！我需要的是愛情，不是啪啪啪啊！！這是不是算強姦？要不要判死刑！！！”說到這裏氣憤的把籠子搖的哐趟哐趟震天響。

“原告，原告，控制下自己情緒，他們也是不知情，畢竟你看着……就真的就像一隻熊貓啊。”審判長真的有點同情她，轉身問動物園園長，也就是洛希女士：“是不是有這回事？”

洛希開口解釋道：“我也是今年才接手動物園的，在我接手動物園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那了，突然有一天，她開口說話了，把我嚇了一跳。我想給她申請特區居民身份證，辦居住證社保卡之類，但是民政部門那邊……就是崑崙那邊，那裏就一直卡着不讓辦。”

聽到這裏審判長宋近橋開始明白問題在哪了，原來兇手就是你……給我增加額外工作量，頭轉向了被告席。

“被告，崑崙的代理人，應該是……局長王飛高是吧，你對這個問題怎麼解釋？為什麼不給原告按規定辦理異界居民身份證？”

坐在被告席上的這王飛高就是典型的中老年男子，偏胖身材，頭髮有點稀少，發福的肚子鼓出來把襯衫給頂了滿滿的。明明還沒到老年，卻拿起了一副老花眼鏡戴上，看着面前的材料開始說：“親愛的審判長，親愛的審判員，親愛的人民陪審員，冒號。我是蜀山崑崙的代理人，也是崑崙的局長，王飛高，本人受崑崙的委託作為代理……”

“王局長，抓緊時間，直接回答問題吧。”審判長略有粗暴的打斷了他，要真讓他把前面那些套路話給說完，太陽都下山了。

“哦，那我直接回答。本局依據相應的法律規定，拒絕了原告，也就是這隻熊貓，叫美佳，她申請為特區居民的請求。我們認為程序合法，法律依據充足。”王飛高有條不理的說完了這些話，合議庭和陪審團都一片嘩然。

這些話是超出大家常識的，因為根據當時的雙方協定，異界人都是有權利可以登記在冊，成為特區合法居民的。

大家都瞪着眼，看着這個崑崙的局長，這不是法盲嘛？作為民政部門的負責人，怎麼會不知道這事，太離譜了！

王飛高抬起頭看了一眼大家，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根據規定，只有異界人，才有資格，可以申請為特區居民，這是一個申請的主體資格問題。而我們當年在半月戰爭后登記造冊，總共有68種不同的種族被登記。其中並沒有熊貓，這一物種。所以原告，在法律上並不應當被認為是異界人，而極有可能被定義為動物。而且根據原告自己的證詞，她是失去了記憶，也就是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來自哪裏。這我們崑崙可沒有能力查證她到底是哪裏人？”

史帕克忍不住插嘴了：“那你的意思是她是地球人咯？”

王飛高想了想說：“這我們分析下來有若干種可能性，比如說隨着當年門的開啟，她本來是個地球人，受到門的輻射后，突變成了熊貓，就像忍者神龜的師傅那樣。也有可能她本來是熊貓……後來受到輻射變成了人……就像忍者神龜的徒弟那樣。又或者，她就是……熊貓成精了。“說完自己都覺得底氣有點不足。

“我反對，根據規定，建國后的動物不許成精。”史帕克駁斥的……也覺得沒有什麼底氣，但熊貓精這個理論實在太過荒謬了。

眼見這法庭已經一片混亂，審判長咚咚咚敲了2下鎚子：“原被告注意法庭秩序，沒輪到你們不要隨便說話。那被告，有沒有可能是你們登記造冊時候漏掉了？”

王飛高又稀里嘩啦翻了很多資料，找到一張紙念起來：“根據記載，當時是2032年8月，我們進行種族登記，時間是攔止到2032年12月。總計是登記了68種不同種族。現在是2035年的8月。也就是說在我們做出具體的行政行為後已經過了2年零8個月。根據我國行政訴訟法，原告的起訴應當在做出行政行為之日起六個月內提出。我們認為現在已經超過了時效，人民法院應當不予受理。”

審判長腦殼一疼，這行政案件，最怕行政機關拿時效做擋箭牌，又不能明着罵他，轉頭問史帕克：“史律師，你對這一點有什麼意見不？”

“我認為根據行政訴訟法第48條，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因不可抗力或者其他不屬於其自身的原因耽誤起訴期限的，被耽誤的時間不計算在起訴期限內。當事人美佳當時的情況屬於不可抗力，可以的話讓她自己說？”

“好的，美佳你當事為什麼沒有及時的提起訴訟或者是尋求政府幫助？”

“哇，當時我被關在籠子裏，周圍都是熊貓，連個說人話的都沒。那些公熊貓，一看到我就嗷嗷嗷嗷想着啪啪啪啪，我學什麼？學交醅嗎？？學個鎚子啊！！！我沒辦法，只能聽遊客講話，慢慢研究語言，自己琢磨了3年才學會你們的語言，勉強才能和人正常交流。這不才和園長解釋我其實是人！不是什麼潘達！！”熊貓一說到這裏又氣憤的扒着欄杆搖了起來。

“好好好，原告控制情緒，控制情緒，我們合議庭認為，確實被關在籠子裏屬於不可抗力。被告所說時效的問題，並不能成立。”審判長見熊貓又要發瘋了，趕緊安撫道：“這樣，本案的焦點還是，原告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原告你們有什麼意見？”

史帕克見終於繞回了核心問題，趕緊說：“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行政訴訟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的第48條，當事人可以向法庭申請由專業人員出庭進行說明。我們原告方申請異界的專家出庭。”

審判長一聽有專家出庭，心裏可開心了，這要審判出了什麼事，也可以說是專家意見，自己背的鍋就會小很多：“是哪位專家？”

史帕克指了指門外：“是伏羲孤兒院的培林老師。她是在我們特區這裏接觸異界人最多的一個，我方認為她可以說明問題。”

審判長聽着覺得挺靠譜的，立馬把她請了進來，站在證人席位上，直接詢問道：“這個培林老師，我們問你，在你們還在異界的時候，有沒有原告這類……熊貓人，或者……熊貓精？”

“沒有。”培林老師簡短的回答道。

審判長瞪了史帕克一眼，你個腦癱律師，上次說龍蛋裏面是雙黃蛋，這次找了個專家來拆自己台，可真有你的：“原告代理人，你找的這個專家到底想說明什麼？你自己問吧。”

史帕克立馬抓住機會問道：“在你們異界，是不是有熊人這種生物？”

“當然是有的，熊人是我們那裏一種常見的種族，力量很大，一般的職業都是戰士，戰鬥力非常優秀，我們牛頭人都不一定能打的贏。”

史帕克一聽，繼續問道：“那這些熊人都有些什麼顏色的呢？”

“各個部族間確實有各種顏色的，黑的，白的，棕色的，好像還有灰色。不過確實沒見過黑白相間的。”培林老師畢竟是牛頭人，牛頭人是一種淳樸的種族，不善說謊。

這培林老師說的方向明顯不對，史帕克趕緊換了方向：“那我換個問法，就是你們當地，有沒有可能，有一種黑白相間的熊人，隱藏在森林裏過着隱居生活。是你們所不知道的？”

培林老師思考了會：“也不是沒可能，我記得我小時，在我們那裏的北方的高山裡，就見到過一種犄角特別大的牛頭人。不過這輩子就見過一次，也沒在這裏見到過。”

“所以審判長，原告其實就是熊人，本身膚色是黑色，只是因為祖先變異得了……白化病或者白癜風之類的疾病，變成了黑白相間。他們可能覺得羞於見人，便躲在深山老林里，所以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這個邏輯是不是很合理？”

審判長和審判員一聽，都不住點頭，這個熊人變異理論，比王飛高局長那個熊貓成精的推論，可不知道高明到哪裏去了。共和國哪聽說過動物成精，又不是拍電視劇，轉頭問向被告：“被告王飛高局長，你對他這個說法有什麼意見不？”

王飛高又戴起老花鏡慢條斯理的找起了他的材料：“尊敬的審判長，雖然原告的說法可以解釋這個膚色問題。但是這個體型問題吧，你們看，這是一張熊人的照片。”說完展示給大家看：“你們看着圖片中的熊人，他雖然外表是一隻熊，但是他是直立行走的。而原告，平時就是四腳走路的，就像狗一樣，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

“你才是狗！你才是狗！我出來一定咬死你！”美佳又扒拉着籠子搖的震天響。

“被告不要胡亂比喻，原告你也控制下情緒。”審判長宋近橋感受到濃濃的絕望。

史帕克又忍不住了：“原告喜歡四腳走也好，倒立走也好，這是她的自由，熊人有沒有四腳走的自由？法無禁止即可為！法律哪條有規定過不許四腳走路的？而且，她還有可能天生是殘疾人！殘疾人直立不起來不行嗎？”說完看向了陪審團。

“所以原告方認為，她極有可能是一隻天生殘疾的熊人！”

陪審團的十個人都是由異界人組成的，在必要時只要意見達成一致，甚至是可以左右審判的。他們紛紛議論了起來，似乎在這個問題上都開始動搖了起來。

異界中，確實有許多孩子天生是帶有殘疾的，但是往往父母會在出生時就拋棄他們。

眼見大功快要告成，史帕克拿出了一本書開始煽動起來：“還有一種可能，這是一本我們人類的著作，叫做《狼孩卡瑪拉》，它講述的是一個人類的孩子，失去雙親后，被狼當做子女撫養長大的故事。這個孩子沒有父母教導，不會說話，後來跟着狼的習性，也不會走路，只會爬行。”

說完指着籠子裏的原告，隨口編起了故事：“所以我認為原告，也是一樣的，她作為一隻變異的熊人，被族人趕出了部族。在野外無依無靠，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雙親因為一場瘟疫喪命。而年幼的她，被森林裏的熊撿到，當做熊的子女撫養大，長大后自然而然也就以為自己是一隻熊，而不是熊人，這樣不會直立行走是不是很合理？而且因為是熊撫養長大的，所以智力比較低下，來了這裏后花了很久才學會了人類的語言，這樣想是不是很合理？”

熊貓美佳在籠子裏咬牙切齒地看着她，心裏想你個丫頭片子把我說的好慘，等會出來一定先揍你一頓再說。

但這段說辭，效果很好。

陪審團大部分人都被這個故事打動了，紛紛流下了眼淚。

可能因為異界整天兵荒馬亂的，文藝作品比較少，再爛的故事也很容易打動他們，最近還珠格格重播又創了當地收視新高。

審判長和兩個陪審員商量了一會，敲了下法槌，當庭做出了宣判：“合議庭認為，原告美佳，作為異界人應當享有合法的權利，公平公正是蜀山法典的大原則，沒有具體的法律規則應當適用法律原則。所以不能根據原告的膚色，原告有殘疾，而剝奪她應有的法定權利。現根據相關法律判決如下。被告崑崙在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給原告辦理特區居民相應的手續，本案受理費50元，由被告支付。閉庭！“

咚的一下又敲了下法槌。

王飛高聽到這裏，脫下了眼鏡，笑了一笑，長吁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