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山行

第十三章 西山行

翌日,沈燕青姐弟倆一反常態,上午就來了。

“楊波,你每日都日上三桿起床啊?”沈燕青一早來了,坐在馬道長原來的房間等楊波起床,洗漱,吃早飯。等得不耐,見面就抱怨,又警告道:“過幾日,我有事去海州,石廟便不來了,你可要照顧好一鳴。”

楊波倒是想每日都日上三桿,奈何條件不允許啊,“我的錯,我改,慢慢改。”楊波苦着臉說道。

楊波的新式記賬法也講完了,楊波也想把阿拉伯數字也教給沈燕青,沈燕青卻聲稱那些數字歪歪扭扭,跟蚯蚓似的,不肯學。

史料記載阿拉伯數字傳入中國在十四世紀以前,但真正普及要晚至十九世紀,主要中國有個神器--算盤,算盤是古代的計算機,計數算賬非常便利,對阿拉伯數字沒有需求。

後世的記賬法非常簡潔,關鍵在於表格的應用,顯然在表格里填寫阿拉伯數字要比用中文書寫方便,但是沈燕青不願意學,楊波只好作罷。

送走沈燕青,上午的時間尚早,楊波來到後面的工廠。

他把石廟後面的工棚稱為工廠,起初還有些擔心。有明一代,人們提起廠字,很容易想起東廠西廠,據說首領都是太監,被抓進去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妥妥的人間地獄。

不過,樂水並沒有表示出任何理解上的困難,反而覺得順口,也跟着這麼叫。

楊波和樂水,有時也帶着沈一鳴,在工廠秘密研製固體酒精,現在凝固劑醋酸鈣晶體已經做出來了,固體酒精呼之欲出。

醋酸鈣在水裏的溶解度極高,在後世被稱為有機鈣,做成鈣片,老少皆宜,大家都愛吃,大補啊。

反倒是甘薪那邊的鐵鍋還沒着落,楊波要求把鍋底做的深一些,口徑再小一點,沒有現成的鐵鍋,需要重新開模。

酒精房的周正和丁九並沒有離開,周正是西山的獵戶,在石廟做工也是一身獵戶的裝扮,楊波想要借一套獵戶的衣服。

“師兄,你要獵戶的衣服幹什麼?”樂水不解地問。

楊波接過周正遞過來的衣衫,應道:“今日有空,我去一趟西山。”

周正聞聽楊波要山上,驚道:“公子要上山?山上有狼蟲虎豹,到處都是陷阱,還有不少盜賊土匪,我們獵戶輕易都不敢隻身進山,都是搭夥進去,公子萬萬不可呀。”

楊波聞言笑道:“周師父,你莫要擔心,我心裏有數。”

楊波當是指他懷裏揣着的左輪手槍,自那日得知甘薪的鐵匠鋪在馬道長的指點下,已經開始使用生石灰除渣,楊波便明白甘薪的鑄鐵件的性能要比同時期的鑄鐵件好很多。

左輪手槍就是用那種鑄鐵做成,楊波對左輪手槍的信心增加不少。楊波甚至認為那種鑄鐵可以做出合格的設備,來生產火柴。

他的西山之行並非突發奇想。

他還要帶着磷礦石的測試劑,這種測試劑只需一個小竹籤沾上少許,點到被銼刀挫開的礦石剖面上,看是否變成綠色,即可判斷是不是磷礦石。按馬道長的秘笈,準確率百分至八十,雖說不是很高,但在一個確定是磷礦石產地的地方,應該是夠了。

楊波需要考察磷礦石在西山的分佈情況,為將來找一塊合適的地方做採石場做準備。

樂水見周正說得可怕,眼底閃過一絲驚恐,馬道長不辭而別,讓樂水傷心不已,他可不想楊波再出任何意外。

楊波在實驗室找到磷礦石的測試劑,回房換上周正的獵戶衫,上褂下褲,腰間紮上腰帶,比袍子要靈便很多。

楊波打開手槍的轉盤彈筒,小心把紙彈一顆一顆壓上,檢查一遍保險,然後把手槍插進褲腰,用上衣襟掩蓋,讓人看不出端倪。就準備出發了。

打開門,差點沒撞上樂水,樂水一把拽住楊波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師兄,不要去,不要去,我真的害怕...”

楊波沒好氣地敲一下樂水的小腦袋,佯怒道:“你鬧個什麼。”又壓低聲音道,“一鳴比你大幾歲,可他是個..不是個正常的孩子,需要人照料,還有黑點兒,要人餵食,乖乖的別廢話。”

樂水不滿地輕哼一聲,把臉扭向一邊,腮幫子鼓鼓的,咬着牙,一言不發。

楊波踏上山坡時,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樂水一路飛奔過來,立刻揮手讓他回去,樂水卻不管不顧,追了上來,手裏揮舞着一把短匕,氣喘吁吁道:“師父給我防身用的,師兄拿去...”

楊波沒好氣地接過短匕,瞪眼道:“怎地如此不聽話呢...”樂水滿頭大汗,頓時神色央央,一步三回頭地玩石廟走去。

山脊呈一個弧形,但主要是南北走向,不知是地質變動或是海風的原因,西山朝陽的一面更為陡峭,地表以石頭為主,植被多為低矮的灌木,這讓西山成為沈家堡的天然屏障。

站在山頂西望,山下亦是起伏的山丘,不過要矮上許多,樹木雜生,鬱鬱蔥蔥,果然翻過山頂,就是不同的世界。

山谷中,以榆錢兒樹最為繁茂,據說榆錢兒樹最高的地方,肥田石也最多,也不知有沒有科學依據。

楊波發現在一處山谷里,在榆錢兒樹和落葉松掩映之間,隱約可見一座石頭房子,不過楊波並不打算前往,只是把它當作地標,可在回程是參照,以免迷路。

楊波看準一個長滿榆錢兒樹的小山坡,決定前往,下得山脊,楊波吃驚地發現身在一個松樹林裏,原先的那個山坡已經看不到了。

楊波在山頂注意到這片松樹林,他只要找到一個緩坡,便能沿着山坡登上高處,以弄清方位。不料轉了好幾圈,似乎有回到了原點,楊波心道糟了,可能迷失了方向。

遠處傳來幾聲尖銳的鳥鳴,楊波不由精神一振,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四周除了枝葉擺動的悉悉索索之聲,再無別的動靜,一陣風吹來,楊波似乎覺察到些許異常,卻又說不出是什麼。

楊波神色緊張起來,不由伸手摸了摸腰間的左輪手槍,每走一步,都仔細觀察,生怕踏入獵人預先設好的陷阱。

谷口近在咫尺,可惜楊波看不到。

沿着谷口去向西南,一對父子獵戶正趴在一塊巨石後面的在草叢中,巨石左側是他們精心設置的陷阱,右側是條小溪的轉彎處。

兩人正緊張地觀察這對面山坡上的動靜。

這兩日,山裏面在鬧黑熊,已經有幾個老獵戶受傷,一個叫石娃子的年輕獵戶不幸被黑熊咬死,屍首都沒能拉回來。

膽小的山民已經不敢進山打獵了,但偏偏也有膽兒大的,何老金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遠近聞名的老獵戶,兒子何起風又生得身高馬大,又得何老金遺傳,也出奇的膽大。

別的獵戶深山打獵,都搭夥結伴,他們父子卻藝高人膽大,從來都是父子倆單獨行動,每次進山,都有不小的收穫。

饒是如此,何家父子也架不住層層盤剝,現在的苛捐雜稅,多得數不清,打回來的獵獲大半要上繳,加之父子倆只善打獵,不事耕種,日子也只能說勉強過得去。

“爹,是它嗎?要不我出去吼一嗓子,招它過來。”何起風心裏着急,小聲問他爹何老金。

何老金促聲教訓兒子何起風道:“再等等,你就守在石頭後面,哪也別去,我去招呼他,聽見沒?”

何老金見一顆樹正劇烈地搖晃,樹葉刮擦的聲音清晰可聞,必定是那黑熊,它正撓痒痒呢,又過了一陣,透過樹叢的間隙,已經隱隱見到黑色的影子。

黑熊是有靈性的大型動物,有時非常狡猾,最好是讓它自己發現這邊有人,不到萬不得已,何老金不想主動刺激它。

大概是風向的原因,也怪何老金下陷阱的地方太過刁鑽,黑熊並沒有發現這邊有人,撓癢之後,似又慢騰騰地往密林裏面去了。

那邊正是楊波被困守的地方。

王老金立刻閃出,繞過陷阱,大聲吆喝一聲:“啊...嗬...”

松林里的黑熊聽到人聲,果斷掉頭,走出密林,何老金假裝黑熊不存在,漫不經心地回到巨石後面站着,並沒有躲藏起來,鎮定地看着黑熊,等待黑熊的進一步行動。

“吼...”黑熊生長脖子,大吼一聲闖了過來,直到巨石前面十步開外,卻停了下來,大口喘着粗氣,不住地擺頭,逡巡張望,就是不肯往前一步。

何起風藏在巨石下面,見黑熊久久不肯過來,實在耐不住性子,便忽地站起來,大聲吆喝起來,何老金阻止不及。

黑熊也許在想,這特么是要二打一呀,這不明擺着欺負熊么?

不管什麼原因,黑熊被激怒了,猛地揚起巨大的頭顱,一個熊撲,就沖了上來。

陷阱是精心設計的,不出意外,只要黑熊展開攻擊,它必然經過陷阱。踏上去,就會掉進陷阱任人宰割,這是何老金的高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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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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