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底牌
徐南葵無意再去打趣夏荷,眼下府中的人怕是已經等不及了,不管是老太君那邊的人還是那窺探虎符之人。
徐南葵喚春分到面前,伸手摸了摸春風的臉蛋,年輕小姑娘的臉蛋不復光滑,有些粗糙,再看一眼春分的手掌,早已磨出老繭。
徐南葵苦笑着說道:“到底是我對不住你,三年來每年你都只能匆匆回來一趟,便又重新出去,哪裏還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春分把徐南葵的手從新放回被子裏面,重新整理了下被子說道:“夫人哪裏的話,這都是春分應該做的,況且,又有幾個女子能像我這樣周遊列國呢?”
徐南葵重新從被子裏面伸出手,撫平了春分額頭的皺紋說道:“你呀,反正我是還不起了,以後記得當人上人。”
春分從懷中拿出兩樣東西,一份是賬冊,一份是一個布袋子,這兩樣東西就這麼放在徐南葵的床前。
然後後退了一小步,低頭說道:“夫人,春分幸不辱命,您交代的事情辦好了,一份是今年收購的賬冊,一份是最新的新糧。”
徐南葵忍不住笑了出來,用力的拍着床鋪說道:“好,好,好!自此你就跟着我,不用再出去了,有了這兩張牌,天下穩了。”
一邊的夏荷聽到新糧,走上前來拿過袋子,伸手從裏面抓出一把,放在鼻子面前聞了一聞,皺起眉頭說道:“夫人,今年的新糧品相併不好,你為何還要高興呢?”
徐南葵身邊的四個丫頭,只有春分是一直走南闖北,聽着反而笑了起來,捏了捏夏荷的臉蛋,佯裝嘲弄道:“果然是這府內養出的金貴人,你自然是瞧不上的了。”
夏荷直到春分再打趣她,只是見着徐南葵如此高興,又不得其果,自然是百爪撓心一般,只好求助徐南葵,撒嬌道:“夫人,你看春分捉弄我,你快告訴我吧。”
徐南葵起身抓起一把糧食說道:“夏荷,我們府中常用的是上好的貢品,而且這次的新米確實不算很好,但是它可以達到畝產六石,那麼它就是我手上的一把利器。”
夏荷有些沒聽懂,疑惑的看着徐南葵和春分,徐南葵正在興頭上,看見夏荷不明白,自然是要再解釋一番的,不過被春分攔着了,說道:“夫人你還是在休息一會吧,我來的時候已經看到管家在第一樓外面等着了,我同夏荷說。”
按下徐南葵,春分轉頭對夏荷說道:“聽着其實不多,但是整個大夏,普遍產量也在4石左右,同時還是要中田,你能明白這代表什麼嗎?”
夏荷算了一下說道:“也就是說,現在要比以前的產量多了一倍?”
夏荷算明白之後瞪大雙眼,張大嘴巴驚呼道。
春分點了點頭說道:“一畝地是翻一倍,十畝,百畝,千畝,乃至整個大夏都種植這糧食,就不一樣了。”
剛才的驚訝過後,夏荷稍微緩和了,捻起一粒種子放在口中咀嚼,過了一會說道:“可是夫人,之前太子用膳之時,莊子上的娘是好似比這個味道還要好些。”
徐南葵明白夏荷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產量上來了,但是這種糧食總歸是比不上細糧的,也就比粗糧好些。
可是夏荷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還在以吃飽飯為奮鬥目標,有多少人在天災,兵亂面前手足無措。
徐南葵到現在還記得李三娘之前和她說得話。
那天晚上她和李三娘談心,說起來她們那片的土匪山賊,李三娘一口氣喝光一大罈子烈酒,紅着臉,扯着嗓子說道:“你以為這天下誰願意做山匪嗎?還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又以為為什麼一到兵禍天災,有些山頭回去屠村。”
那時候的李三娘身上多了一份悲憫和無奈,繼續說道:“若不是實在沒有一點吃的,又怎麼會去搶那最沒有錢的村落,可是當別人把你生存的希望剝奪的時候,你只能奮起反抗,所以他們不會給百姓還手之力。”
但是李三娘下不去手,也做不出那樣的事情,她帶着自己的部下殺了下山劫糧的匪徒,最後被那一片所有的土匪通緝,不得已,入了軍營。
那時候,徐南葵明白了,李三娘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她又何嘗不是奪了另外一批人活下去的希望。
徐南葵回過神,笑了笑,過去了,現在不一樣了,對夏荷說道:“你自小就跟在我身邊,再次你吃的也是別人奢望不到的金貴食物,所以你不明白,能吃飽飯最重要,還有這天下間有多少人,自己種下的米糧,捨不得吃一口。”
夏荷不服氣的說道:“為什麼?自己種出來的,還不能吃了?那他們都像莊子上的人一般吃食?”
春分直到夏荷說的是那個莊子,點了點頭說道:“不,或許更差,可是為什麼呢?”春分像是想到了什麼,深吸一口氣之後說道:“為了活着。”
是啊,天子向著怎麼保住皇位,怎麼江山永固,官員想着怎麼步步高升,怎麼做出政績,商人想着怎麼利滾利,如何一本萬利,唯獨地里刨食的百姓,想着的是怎麼活下去。
南葵沒穿之前,見識過大水災,大旱災,那個時候國家若是遲緩一些,都有多少人受到影響,但是至少她活着的地方,不需要稅收,不需要佃資,還會發補助。
今天的大夏,做不到,今天的徐康帝,也沒有那麼多錢。
徐南葵緊緊的握住這一袋新糧,用力的攥緊,直到手上開始浮現輕筋,抬頭對夏荷和春分說道:“好了,現如今我們只要等着就行了,等着那群人把脖子送到我面前!”
徐南葵有看了拿起賬本翻閱,越是看到最後,眉頭越是皺起,最後全部看完之後,放下賬本語重心長的問道:“國庫已經空虛成這個樣子了?”
整個賬冊上面,春分的生意其實很好,已經構成了一道佈滿整個大夏的商業網,但是唯獨和皇室的生意一直都是賒賬的,最長的款子還是三年前的。
春分點了點頭說道:“夫人,國庫如今一直空虛,整個大夏的糧倉有半數還沒有填滿。”
徐南葵覺得有些不對勁,就算戰亂,但是三年的休養生息怎麼會一點成效都沒有。
疑惑的問道:“可是有人為難於你?若是有,也不必像是往常一樣,現在正是要錢的時候。”
春分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不單單是我們一家,除了急需款子的皇商,別的基本上都沒有拿到款子,若是着急,我手中的商路可以變賣。”
徐南葵沉思了一會,說道:“既然如此,便不指望這些了,你去找秋楓,聯繫第一樓,在各處放出消息,可以捐官,具體等我進宮之後和皇上商量好了之後再做定奪,順便開始收購糧食,把還沒有補完的糧倉全部補滿。”
說完之後徐南葵鄭重地看着春分說道:“至於你的商路,那是你自己打拚出來,沒有我的允許,你動都不準動。”
春分點頭稱是。
門外敲門聲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進來:“南葵嬸嬸,三娘讓我告訴你,管家已經在外面催了,三娘已經過去了,佛跳牆已經讓后廚備好了。”
徐南葵回道:“團團,嬸嬸知道了,嬸嬸換個衣服就出來。”
“哦!團團知道了。”語氣中還帶着一絲絲的失落。
春分和夏荷服侍徐南葵穿戴衣物,過了半盞茶,徐南葵終於穿戴好了,夏荷一打開房門,徐南葵便看到了蹲在一旁畫圈圈的團團。
這是李三娘三年前上京路上收養的女娃,如今已經六歲了,養的也是白白胖胖的,一看到徐南葵出來,就一把抱住徐南葵的大腿,甜甜的叫嬸嬸。
徐南葵後背有傷,蹲不下來,沒辦法揪到那胖乎乎的小臉蛋,只能稍微彎一點點腰,摸了摸團團的頭,說道:“在外面一直等着嬸嬸呢?是不是想嬸嬸了?”
小團團仰起頭,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着徐南葵說道:“是的呀,團團想嬸嬸了,不過嬸嬸以後不要再弄團團的頭髮了,團團現在是大姑娘了,都不好看了。”
徐南葵哪裏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打的什麼注意,驚訝的說道:“原來是這樣的啊,那可怎麼辦呢?嬸嬸原來是準備帶着團團回去一起吃佛跳牆的,團團現在成大姑娘了,可不能吃了,不然就變成小豬崽了。”
團團眼看着算盤要落空,自己饞了好久的佛跳牆,還有夏荷姐姐的做的飯,哪能就這麼放過去。
只見小團團踮起腳尖,用小臉蛋在徐南葵的手上蹭了蹭,說道:“嬸嬸,你看,團團不胖的,而且團團還小,不在乎的。”
說的那叫一個一臉正氣,那叫一個天真無邪。
徐南葵也不逗她了,說道:“好,那團團今天就和嬸嬸走,好不好?”
團團笑着露出兩個小酒窩,甜甜的說道:“好,嬸嬸最好了。”
徐南葵牽制團團下樓,來到了門口,李三娘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家那個小東西在打什麼注意。
還沒等她訓斥,就被徐南葵吩咐夏荷抱上車了,李三娘只好轉頭說徐南葵:“你說你也是,那麼多事情要處理,帶着她不添亂嗎?她就是個小混賬。”
聽着抱怨,可是一臉的寵溺,半點看不出來責怪的樣子,反倒是有點抱怨徐南葵。
徐南葵湊到李三娘的耳邊說道:“無妨,府里現在恐怕一團亂呢,我讓夏荷給他們的茶水裏下了宮中的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