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舊事
()早上朱珠有膀胱想到解放的生理信號中清醒,暈暈糊糊得想要去洗手間。
“該死又回到了解放前……”看了眼床下紅色的塑料桶,她一時還不能習慣。趕忙穿好衣服,裹上棉服衝出房間,直奔三分鐘路程的公廁而去。
解決完體內的垃圾,回去時自然悠閑自在,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朱珠的腦子也完全清醒了。穿行在狹窄的衚衕里,她重新欣賞這一磚一瓦,尋找老城的古樸的一面。只可惜過不了幾年,這裏都將被高樓大廈代替,一切變得整齊、嶄新,卻毫無生氣與個性。
年輕時總是行色匆匆,覺得日子還長;一味得向前沖,美景悄悄地從身邊溜走,等再回頭看時,已是物是人非。
“多美好的早晨,幹嘛唉聲嘆氣的?”朱珠清笑着搖了搖頭,既來之,則安之。回憶過去,還是不如細細體味現在的每分每秒,註定相遇的兩個人跑不了。
輕輕推開四合院的門,再次輕輕的鎖上,住在正房東頭兩大間裏的房東和西廂房的女房客都還睡着。穿過不大的院子,回到正房西頭的那間平房裏帶上房門拉好帘子,朱珠呆坐床上,回想房東和那個女房客的八卦。
房東是老兩口,房子是閻晶晶租的,直到離開,朱珠都不知道老人的姓氏,每次進出院子,也只是大爺、大**叫着。老兩口把西邊的一間正房、東廂、西廂都租出去了,每月的房租一千多塊。老爺子夜裏在廠子打更,白天回來補覺。若白天誰的聲音大了,吵到他,就會極為不滿地站在門口吼兩聲,嚇得眾人都只能踮腳走路。
老太太看着有些智利障礙,沒生養過孩子,聽過收養了一個女兒。如今也長大的,在城裏上班,住在男友家,極少回來。朱珠在小院住了近一年,只見她家來四、五次,每次也只是吃頓飯就走。
東廂住着閻晶晶的男友王學成和另一位綽號“饅頭男”的大學學長任峰。任峰絕對算是位牛人,他比朱珠早一年畢業,在一家廣告公司作業務。初出校門,又無經驗,業績殘淡,最後落得每日啃剩饅頭、喝白開水的地步。
誰曾想翻過年,正趕上建國五十年大慶,電視台開播農業頻道,他們公司承接什麼星火科技的廣告,短短二個月就讓他脫貧致富。業務提成就拿了近兩萬塊,買了台摩托羅拉手機,在眾人面前一通臭顯擺。他把那台手機看得比命都重要,極少把手機借給別人,手機話費又高,一般也沒人借,朱珠倒是記得有一回急事,借用了一回。
西廂住着一位湘妹子,長得很俏麗,只可惜皮膚有些黑。聽說是在一家什麼演藝公司作文員,找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本地男友。那男的夜裏時常會住在西廂房,不過都很幸運,沒遇到查夜的。
在平房住了近一年,朱珠有幸遇到一回查夜。夜靜更深時,薄薄得鐵皮門被踹得巨響,驚恐萬狀的朱珠去開門,門外站着一陌生男人,冷冷地說:“查暫住證”
等朱珠把暫住證交給他,他還有些不死心的往另一張床上的閻晶晶看去,眼睛甚至還在她們有些高的床底瞄了瞄,看了一眼暫住證,便交還給她,面帶着幾分失望走了。
重新躺回床上的朱珠捂住快到蹦出來的心臟,“這都什麼人?怎麼跟活土匪似的?要是有心臟病,還不嚇死?”
“街道的……借查暫住證之名,抓非法同居的”閻晶晶打着哈欠翻着身,“西廂的算撿着了,不然非得被抓、被罰丟臉丟大了”
難怪他只查了一人的暫住證,還不停地瞄床上,原來如此……
朱珠長了回見識,頭一次聽說了非法同居,第二日早上,還額外獲一對大大的黑眼圈。自此朱珠下決心要租樓房住,房租雖貴些,起碼不會有人在夜半時分踹門。若不是存款太少,她恨不能現在就搬家,依現在的情況,只能再忍上幾個月。
要等到四月上旬,她換了第二份工作,她的財務狀況才出現好換。還有兩個月,不論多討厭她現在的老闆,她都得堅持下去。
不知是她幸運,還是她不幸,第一份工作竟遇到騙子老闆,算是給她這個初入社會的新人上了一堂生動的教育課。
趙平陽,四十多歲,魯省Z城人,自詡是人人皆讀書古城名士。也不知讀了幾年書,寫了小說無人出,就自己掏腰包出書。那本小說的名字,她不記得了,不過小說的第一句話,她現在還記得。
——媽了個巴子的
朱珠被雷得外焦里內,原來小說也可以寫成這樣滴?只一句就完全顛覆她的認知,也沒了讀下去的意願。據說是根據他自己的風流韻事改騙,而對他泛着惡臭的緋聞,她可是一點也不感興趣。
本質上他就是一個學了點食用菌皮毛的“文人”,剛剛進京時,在效區種植食用菌賺了一桶金。利用筆頭替自己吹噓,硬是套上了儒商的神秘色彩,成立的食用菌公司最終淪為非法集資的空殼公司。在幾年後,他因非法集資上億,被判了刑。
朱珠在他手下工作的大半年,認全了老闆、騙子的所有手段,從他手下走開時,她已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和巧舌如簧的真本事。
只當重新再看一回戲,何況他還會給她升職、加薪了,兩個月時間應該不會太難過。
“BB——BB——”枕邊BB機急促地抖動着,拿起來瞄了一眼上面的電話,號碼很陌生。朱珠套上棉衣,帶上電話卡和BB機,再次出了房門。房東大碼和西廂的女房客也都起床,正忙着點爐子、刷馬桶。微笑着打過招呼,朱珠便出了門。
“請問方才哪位呼得……”朱珠把電話打了回去。
“嗯……你好,是我呼的……”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
朱珠一怔,聲音聽着很陌生,應該不是自己的同事、同學、朋友。“你哪位?”她皺着眉,拚命地回想。
“我是閻晶晶的同事,姓李……前幾天,打過電話的……”
對於他只是幾天,可朱珠卻是隔了整整十一年。再次接到猥瑣男的電話,氣得朱珠想抽自己,為什麼就不翻一翻BB機的上、下頁?“噢……有什麼事嗎?閻晶晶她今天坐火車,明天才能到京城。”
“還是上回的事,你的她朋友……能不能幫下忙?”聲音裏帶着情聖般的憂鬱。
噁心得朱珠差點吐了,幸好早上還沒吃早飯。“你是誰呀?我是誰?你付心理諮詢費了嗎?腦子被驢踢了,還是進水了?有病早點看醫生,精神病可是要遺傳給下一代的。別再呼我,這不是服務熱線,小心告你騷擾”沒等他回話,啪地掛斷了電話,心裏一陣暗爽。
比起未婚的姑娘,已婚大嬸可沒什麼好顧慮的,直接機關槍般的還擊,估計他再沒膽打過來了。舊怨、新仇通通了結,畫了個完滿的句話。心裏痛快的朱珠,哼着小調高高興興把家還。
電話那頭的男人呆愣了許久,看着手中嘟嘟響的電話,最後竟得出一個非常自戀的結論。“她不會對我一見鍾情,由愛生恨吧?”又拚命腦補了一陣,才帶着幾分得意掛斷電話。
若朱珠知道他腦補的想法,只怕要連吐上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