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四章 世家和新政之間只能存在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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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序這樣的組合,杜英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們作為偏師在旁邊打秋風的,而是令其直接發揮所部騎兵眾多的優勢,直撲徐州,作為大軍前鋒。
桓溫會選擇南下,是都督府的一致猜測,至少目前還不算事實,杜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幫桓溫下這個決心。
萬餘步騎眼見得就要殺過來,吃又吃不下、再不跑又跑不掉,桓溫肯定會選擇儘快南撤。
除此之外,杜英還調動巴蜀軍、荊州軍自荊北向荊南、豫章等方向發動佯攻。
當然,荊州水師已經被調動到建康府方向,和駐紮在京口的兩淮水師對峙,所以說不定巴蜀軍真的能夠突破大江天塹,殺入荊南。
尤其是在杜英離開荊州的時候,豫章、長沙等地的世家也悄悄派人前來拜見,領頭的正是豫章熊氏。
聽其姓氏就知其祖上,此為春秋楚國王公後裔,也是豫章郡數百年來最大的地頭蛇,而熊氏的光彩甚至在歷史上還要延續千年之久。
作為正兒八經的楚王後裔,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豫章熊氏自然和江左那些本地的吳越世家、南來的會稽世家都沒有多大的干係,一直屬於井水不犯河水,反正豫章這邊窮苦,江左繁華之地的人也不樂於過來拓展勢力。
但是現在,戰火已經燒到豫章熊氏家門口了,熊氏眼見得要糟了無妄之災,自然心裏不樂意,明明是朝廷和江左世家還有荊州那群大族招惹來的禍患、一步步養蠱一樣培養起來的關中都督府,結果現在卻需要豫章熊氏帶着豫章、鄱陽等地的世家出人出力。
憑什麼?我們和杜仲淵之間無冤無仇,倒是朝廷這些年被各地的世家輪流把持,但是就是沒有我們豫章熊氏的份兒,既然如此,作壁上觀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等杜仲淵來了,其若是想要搶奪土地田產,那我們可以和他談,大家都是大族出身,京兆杜氏也不是什麼寒門,杜仲淵肯定能理解並且繼續和我們保持井水不犯河水。
豫章熊氏的這種態度並非個例,事實上天下之大,朝廷真正能夠管轄和控制的州郡並沒有非常多,一部分是為世家所掌控,一部分是荒蠻之地、出了城就是蠻夷的地盤。
豫章熊氏所在的豫章郡算是這兩者的結合,城裏和城池周邊被豫章郡本地世家牢牢把握,城外遠山則充斥着蠻族,鮮少有漢人會去,所以這裏的人們對於關中新政的認知,不能說聊勝於無吧,也只能說一點兒也沒有。
關中新政在南方的宣傳本來就是藉助於報紙,可是這半荒蠻半封建的地方,有幾個人真的讀書認字?
報紙流傳過來也不會有人看,摸一摸紙張說不定就揣兜里走向村口茅廁了。
世家自然是看報的,但是他們看到的報紙也不只是關中的報紙,還有江左世家、朝廷所掌控的報紙,這上面自然就是對關中新政大肆抨擊、各種妖魔化。
豫章熊氏是數百年的本地豪門了,但是在朝堂上做官的不多,耕讀傳家,就想守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過日子,所以對於朝堂上那些呼風喚雨、顛倒黑白的世家也看不慣,因此對他們刊行的報紙,秉持着將信將疑的態度,遇事不決先打個折扣。
這種種前因後果疊加在一起,讓豫章熊氏自然而然的認為,什麼關中新政、世家生死存亡之類的,都不過只是關中都督府和朝廷彼此攻訐所喊出來的口號罷了。
不管是誰當這天下的主人,十有八九也都顧及不到豫章郡這窮山惡水,想要治理本地,多半也都是繼續託付給豫章熊氏,朝廷名義上在此地設立州郡、豫章熊氏按時繳納賦稅而已。
歷朝歷代換來換去,不都是一個德行?所以,為了江左朝廷去拚命,豫章郡的世家們是萬萬做不來的。
但該應付的還是得應付,他們一邊慢慢吞吞的籌集兵馬錢糧,但是對外宣稱的氣勢宏大,一邊悄悄和杜英聯絡,就算杜英對豫章熊氏的重要性還認識不足,至少先刷個臉、通個氣。
總不能無冤無仇的就直接和杜英結下樑子。只可惜豫章熊氏的使者抵達的時候,杜英已經北上許昌了,負責接待的是張湛。
張湛在荊州待過很長時間,自然很是了解這些周邊鄰居的心態,當下好言勸撫,讓他們只要繼續對朝廷陽奉陰違就可以,都督府這邊並不強求他們表明什麼堅定的立場。
豫章熊氏很是受用,賓主盡歡。張湛的文書送到許昌之後,杜英也沒有意見。
當張玄之等人略有些不解的詢問時,杜英笑着解釋:“關中新政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一個或者幾個世家完全把握住天下人才進取之道、把握住天下的賦稅甚至是百姓的生死。在此之前,江左的諸多大族都有這方面的傾向,使人不知君而知世家,使世家的家規家法凌駕於國法君威之上。這就是國家分裂的徵兆,昔年春秋戰國之亂象,可不就是周失其威,諸侯並舉么?那時候的諸侯和現在的世家又有什麼區別?但天下經歷戰亂這許多年,民心所向,皆是儘快結束戰爭、還一個太平盛世。所以我們如果真的要把所有世家都趕盡殺絕,那就必須要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甚至是一個塢堡、一個塢堡的爭奪過去,那又需要遷延多少歲月?因此只要能夠擊敗那些堅決反對關中新政的,比如荊州大族,又比如南渡的會稽世家,剩下的我們也未嘗不可以團結。之前在巴蜀和荊州的嘗試,已經說明,本地的世家也並非全知全能、無欲無求,他們多半也都在世家大族的壓迫下,作為其附庸,上繳財富不說,而且自家子弟的上升之道也被世家大族牢牢把握,若非能夠討得大族之歡心、得大族之賞識,那麼自家子弟永遠都只能落於人后。雖然比尋常百姓和寒門子弟強很多,但是即使是某個二三流世家的頂樑柱,終其一生,也不過只能成為某一個郡縣的地方官員罷了,別說走入朝堂,就是在自己的州郡之中獨領風騷,也幾乎不可能。而關中新政無疑給了所有人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沒有世家的阻截,沒有知識的溝壑。來源:下一章第一八六五章桓溫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