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五章 莫要被牽着鼻子走
樹蔭月下,佳人斜靠,相約共飲。
關鍵還是自己喜歡的人。
杜英能拒絕這樣的誘惑,那就不是男人了。
不過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
“美人計么?”
謝道韞自己先往後縮了縮,警惕的看着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似乎他再往前一點兒,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杜英笑了笑,謝姑娘臉皮太薄,自己還是很輕易就可以奪回主動的。
歸雁把酒拿上來,看這兩個人之間氣氛有點怪怪的,也不敢多說話,放下杯子和酒罈,轉身就不知溜到哪裏去了。
謝道韞本來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此時都被杜英這四個字給堵了回去。
但凡牽扯到一點兒事關謝家以及整個江左世家的事,好像就要坐實這四個字了。
因此她索性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小口抿着。
“來來來,喝悶酒多無趣,不如行酒令。”
謝道韞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那飛花令?”
“何謂飛花令?”謝道韞問道。
杜英急忙解釋了一下規則。
“又為何以飛花為名?”
杜英端着杯子,搖頭晃腦的說道: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此為當時山中遊戲所做,而師兄認為這詩詞傳遞之間,正勝如飛花,所以以飛花令命名之。”
這倒是真的,山中無趣,古人的遊戲方式也就是投壺、下棋之類的,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厭煩。
因此杜英沒有少把後世流行的遊戲方式搬過來,如果不是害怕師父法隨看到了之後斥責玩物喪志,杜英真的會向無數穿越前輩們學習,把麻將給搬出來。
當然,也是因為山裡剩下的幾個都是小孩,杜英在潛意識裏認為還是不能讓這些小屁孩們小小年紀打麻將來的好。
謝道韞在心裏暗暗記下,不過明面上還是微微搖頭:
“聽着倒是有趣,不過此時又如何有這好心情?”
杜英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只是又拉不下來臉,索性也就不刁難她了,沉聲說道:
“那就說正事,謝家人手也已經聚集在南陽了吧?現在關中雖然還未定,但是各方觀望的時候,才是能夠攫取最多好處的時候。
長安雖然還未入王師手中,可商洛、藍田都已經為王師所有。謝家以此為跳板,便可以進入關中盟。
之前余就已經許諾,這少陵塢堡大街上,必然有謝家一席之地,自然言而有信,但是謝家遲遲觀望,那余也不能保證會有別人捷足先登。
當別人給出的好處足夠多的時候,余身為盟主也無從拒絕,不然沒有辦法給盟中交代。”
謝道韞回想起杜英白天所說,謝家在關中,或者說各方勢力在關中,就只有關中盟這一個合作對象。
先到先得。
現在謝家和關中盟之間的聯繫,在於杜英和謝奕之間的互相協助和照應。
可是謝奕這個位置,並不是不可替代的。
司馬勛應該就很想取而代之,成為關中盟的盟友,而不是利益夥伴。
所以謝家想要保持住現在雙方的關係,自然就需要繼續加強和關中盟的利益聯繫。
當雙方的利益徹底綁定的時候,杜英自然就不可能再和司馬勛走的很近。
關鍵是,到底什麼樣的好處,才能滿足杜英的需求?
這傢伙待價而沽,必然等着雙方抬價。
謝道韞坐直,絲毫不迴避杜英的目光,這傢伙的眼神看上去讓她很不舒服,就像是一頭黑暗中伺機而動的餓狼,隨時打算從謝家身上撕下來一塊肉。
但是謝道韞也清楚,杜英拿出來這樣的架勢,就是為了能夠在談判中獲得更多的好處。
沒錯,現在他們兩個人的狀態,和談判又有什麼區別?
不等謝道韞回答,杜英接着問道:
“謝家到底如何取捨,你說了可算數?若是說話算數,那麼現在謝家就可以向這邊轉移,若是不算數,那麼今日無須再多談此事。”
杜英從一開始就掌握了主動權,自然不會再放掉,此時的咄咄逼人,當然也是迫使謝道韞順着他的思路走。
一問一答,與其說是談判,倒不如說是指揮和命令。
謝道韞秀眉微蹙:
“荊州產業之前就一直在阿爹的名下,如果阿爹真的想要做什麼的話,那家中娘親以及幾位叔父也的確只能提出建議,卻無從真的代替阿爹發號施令。
因此謝家在關中未來的職權安排上如何取捨,會不會想要追隨江左各家一起進入關中,猶然還不清楚,不過謝家的產業,是否進入關中,實際上就是阿爹的一句話罷了。”
杜英恍然,難怪謝道韞和謝玄姊弟能夠那麼輕鬆的調動荊州的存儲糧食和產業北上,敢情是因為在謝家內部,實際上已經放棄了鞭長莫及的荊州產業,任由謝奕去看着折騰了。
既然已經當不存在,那麼自然就不會在謝奕把這些產業敗壞完的時候有所惋惜。
也難怪,留守在荊州的謝家族人,都是謝奕的家臣近親。
你們有錢人真會玩······
杜英不由得感慨道:“這活像是家裏有一個敗家子,所以其餘的子弟索性劃出來一片家族產業,任由其去折騰。”
謝道韞臉色微變,嗔怪道:“涉及家父,盟主口下留德,怎能以‘敗家子’相稱?”
“謝伯父志不在此,而且心胸寬廣,縱然聽到這個稱呼,也不會生氣的。”杜英施施然說道。
謝道韞的心中升起些許警惕之意。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杜英現在的確是他們的盟友以及合作夥伴,但是誰知道以後又會不會變成敵人?
杜英似乎已經拿捏准了謝家在關中的所有出路,並且對他們父女兩個的性情很是了解,只要杜英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設下圈套看着他們往裏面鑽。
可是他們對杜英又了解多少?
杜英端着酒杯,略有些不耐煩:“所以謝家打算何去何從,還是儘快有所決斷才是。”
謝道韞突然間想起來了什麼,重新斟酌着杜英剛才說過的話,皺眉看向杜英:
“杜兄剛剛說的,一直都是謝家,江左各家,可不只有謝家······”
杜英一怔,接着抬起頭,理所當然的說道:“與我友善者,只有謝家,其餘各家,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