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離
謠言猛如虎。
沈暮煙如何也想不到,她高三后的暑假將要在一片謠言中度過。她心中狠蘇遠岫,她自問未曾得罪過他,若是真有,那也是孩童年代的陳芝麻爛穀子之事了。他就如此耿耿於懷?
這些年她老早總結出了,她和蘇遠岫那是八字不合,命里相剋,她也認命了,遠遠避開他,不再去招惹他,只想求個安穩。
誰曾想,他又再次把她拖入狂風暴雨中,任她在其中被摧殘翻卷。好吧,他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沈暮煙極不情願的去看望蘇遠岫,那是沈母的命令,她只得去一趟蘇家。
“煙兒來啦。”蘇母滿眼愧疚,她心中也認定兒子欺負了人家,瞧背光里煙兒那身姿,是個男人都要心動。
“玫姨好。”沈暮煙與她問好。
“好。。。好。。。”蘇母起身,上前去拉住沈暮煙的手,“煙兒,你別怪他,他。。。玫姨替他給你道歉。”蘇母哽咽了,做母親的都疼惜自己的孩子,將心比心,她說不出口要求什麼,兒子做出這等事,她也有責任。
“沒事的玫姨。”她拍拍蘇母的手。
“好孩子,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蘇母拉着她坐下,仔細瞧她,煙兒也是她看着長大的。
“我沒事的,玫姨。”她在心中嘆息,蘇遠岫啊,蘇遠岫!你攪得月明市雞犬不寧。“我來看他。”
“煙兒,你有心了。你別狠他,他知道錯了。”蘇母試了眼角的淚,朦朧中,她還記得,孩童時代,兩小人兒拉着手一起出去玩兒,一眨眼長大了,卻是發生了這等事。
然後,蘇母便引她去蘇遠岫的房間。
“阿岫,煙兒過來看你了。”蘇母走到蘇遠岫床前喚他。
沈暮煙站在門口,死死盯着那道門框。昨夜之事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她深吸了口氣。她自認為蘇遠岫挨這頓打是他活該,自作自受,她並不可憐他。
那晚在她心中埋下陰影,多年後她仍是心有餘悸,導致她不敢與其他男人單獨相處,她害怕。
“煙兒,進來吧。”蘇母在屋裏喚她。
她死死盯着門框,緊緊抓着褲子邊沿。他在裏面,她的心在顫慄,她不敢跨進去,她怕那晚的事再度發生。
“煙兒?煙兒?”蘇母在喚她。
她抬起頭,眼中有片淚花閃過。蘇母愣了一下。
她站在門口,往裏面瞧了一眼。她看見蘇遠岫趴在床上,皮開肉綻,上了葯之後,有些傷口結痂了有些依舊沒有,入眼一片猙獰。
她倒退一步,手足無措,他背後一片猙獰,她滿目血紅,她只想逃離這裏。
“煙兒,別怕。”蘇母見她搖搖欲墜,在一旁扶住她,“阿岫想親自和你道歉。”
她緊緊抓住蘇母的手,看見他艱難的抬了頭,蠕動着嘴,似乎要說什麼。
她微張着嘴,像缺水的魚兒,她發不出聲音。
蘇母扶着她到蘇遠岫床邊,她緊緊的抓住蘇母的手,似乎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暮。煙。”蘇遠岫瞧見了她眼眶中的淚花,沙啞着嗓子,“對。不。起。”
她搖搖欲墜,蘇遠岫的道歉,這是他對之前的行為道歉,還是為現在的道歉?她分不清,她只想逃離這裏。
她咬着嘴唇,她鬆開抓着蘇母的手,“噔噔噔”跑下樓,途中還險些跌倒,還好管家路過扶了她一把,她跑回家,跑回床上,矇著被子,淚如雨下。
或許遇見蘇遠岫就是個最大的錯誤。
她狠狠的哭了一場。沈母回來的時候,瞧見她紅腫的眼睛,嘆了口氣,女兒把什麼都憋在心裏,獨自忍受一切。
“煙兒,今天去看他了?”沈母拉她坐在一旁。
她點點頭。
“他道歉了?”
她又點點頭。
“煙兒,是母親不好,母親沒有好好保護你。”沈母說著眼眶含淚。
“媽,我沒事,哭過就好了。”沈暮煙對着母親勉強扯開一個笑容。“我以後會保護好自己的。”
她堅強得令人心疼。
“我的好煙兒,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沈母緊緊擁住她。
經過此事,沈母對蘇遠岫多的是不喜歡。
沈暮煙再也沒去探望過蘇遠岫,用她的話來說,一朝被蛇咬,永遠怕見蛇,更何況是蘇遠岫那條毒蛇,毒過竹葉青。
蘇遠岫被打之後躺在床上養傷,那時候沈暮煙來探望過他一次,那時候他躺在床上,背後火辣辣的,意識迷迷糊糊的,只是聽見蘇母說沈暮煙來了,他才勉強睜開的眼睛。
他想和沈暮煙說些什麼,可是又無從說起,他聽見自己和沈暮煙道歉,也聽見沈暮煙轉身跑下樓去,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
蘇遠岫心中有愧,那晚的事他只依稀記得一點,他記得他喝醉了,回來路上撞見了沈暮煙,沈暮煙避他如蛇蠍,這惹惱了醉酒的他,他記得她親了沈暮煙,沈暮煙那時候梨花帶雨的模樣,撞擊他心靈的最深處,原始的慾望在那一刻萌芽,欲要開花結果。他嘴角破裂腫起,便是那晚的最好證據。
他撕裂了沈暮煙的衣服,後來。。。後來他就不記得了,他罵自己禽獸不如,他心有愧疚。他心裏是期望沈暮煙再來找他的,他躺在床上那會便是側頭緊緊盯着門框,他在等門框後面她的身影。可惜,等來的都是他的失望。
他期望沈暮煙的原諒。
後來他躺在床上和母親說,他想見沈暮煙,蘇母面露難色,勸導他,再過些日子吧,讓煙兒靜一靜吧。
他能等,可是時間等不了,以後沈暮煙永遠不會原諒他。
他稍微好些了,能下床了,便天天往隔壁沈家跑。
天天吃閉門羹。
沈母尤其不待見他,“沈阿姨求你,你就讓煙兒靜靜吧。”
“砰—”冰冷的門在他面前重重合上,沒有一絲餘地。
他陰着臉,挫敗的站在門外。他抬頭死死盯着樓上沈暮煙房間所在的玻璃窗。他看見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他知道那是沈暮煙。
“沈暮煙。”他在樓下喊她。
躲在窗戶后的沈暮煙如遇鬼魅,顫慄的蹲下身來,緊緊捂住雙耳,蘇遠岫那略微沙啞的聲音猶如來自地府鬼魅的呼喚,聲聲穿耳,她今晚怕是要夢靨。
“沈暮煙!下來!”蘇遠岫還在樓下喚她,他陰柔的臉此刻又陰森上了三分,形如鬼魅,似乎是來拖沈暮煙一同下地府的。
沈暮煙慌亂爬上床,身子如抖糠篩,她把被子由頭到尾裹了個遍,瑟瑟發抖,那晚的事歷歷在目,她無法忘記,她害怕蘇遠岫,那個已經不是蘇遠岫的他。
“煙兒。”沈母擔心她出事,過來敲她的房間門。
她哽咽,她發現枕巾上落了些水漬,綻開了無數花,原來是自己哭了啊。她抹去淚珠,回應門外擔心的母親。
然後蘇遠岫隔三差五在她家樓下喊她。街坊鄰居又流傳起了蘇家小子幡然醒悟,上沈家跪求原諒的傳言。一時間,謠言再度而起。
街坊鄰居都是些老住戶,平日裏誰家一點破事都給傳得人盡皆知,今日遇上蘇遠岫之事還不給好好宣傳一番,權當八點檔肥皂劇來觀看了,那叫一個刺激。
街坊鄰居的謠言,沈暮煙最開始還會想要去糾正,日子久了,她才明白謠言猛如虎,他人不會去理會事情的真假,純粹是好奇,八卦與博關注的心理作祟。
她只想逃離蘇遠岫,只希望這輩子能不再與他糾纏不清,她在月明市已名譽掃地,雖然表面上大家都是表現得同情可憐她,可背後又有多少的指指點點,她受夠了這一切,她只想逃離這一切,時間會治癒一切。
有一天,她在路上被蘇遠岫攔截了。她明明很小心翼翼了,可是蘇遠岫還是不知道從哪個旮瘩里冒了出來,橫在她面前。
“沈暮煙,我們談談。”蘇遠岫攔着她,不讓她往前走,他的聲音沙啞,十八歲的少年正處於變聲時期。
“我們沒什麼好談。”沈暮煙急急避開他的觸碰,瑟瑟發抖。
“沈暮煙。”蘇遠岫神眼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伸出去的手緩緩收了回來。
“走開。”沈暮煙只想繞開他回家,不想與他糾纏。
“沈暮煙,對不起。”蘇遠岫依舊攔着她,不讓她走。他守了那麼多天,終於等到她路過。
“走開。”沈暮煙不聽他的道歉。“蘇遠岫,那一晚什麼也沒有發生!你別再纏着我了!”
“沈暮煙。。。”他眼底都是愧疚,他清楚記得自己的手撕裂了她的衣服。
“那都是謠言!”她揮開蘇遠岫伸過來的手。
“沈暮煙。我記得。。我。。。”他緊緊抓住沈暮煙的手臂,力道之大。
“蘇遠岫,疼啊!”沈暮煙狠狠拍打他的手臂,他卻是越抓越緊。
蘇遠岫陷入一迷茫中,他彷彿未聽見沈暮煙的哭喊。待他回過神來,沈暮煙已經梨花帶雨。
“沈暮煙,你別哭啊!”他終於放開了她的手,手慌腳亂想替她試去淚珠。
沈暮煙撇開臉,那滴淚落入了地上,綻開了淚花。
“蘇遠岫,我討厭你!”沈暮煙吼他。
蘇遠岫慌了,他從來沒有面對過哭得如此傷心的沈暮煙,他想安慰她,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別哭了,醜死了。”他聽見自己喝她。
她哭得更厲害了。
好一會,她不哭了。他也終於得到了安寧。
“蘇遠岫,你記得,那晚什麼也沒有發生!”沈暮煙猛推開他,飛快的跑了。
“沈暮煙,你原諒我了嗎!”他在原地吼她。
“永遠不會原諒你!”沈暮煙跑遠了,飄了句話過來。
那我天天在你家門口等你。蘇遠岫低着頭,看不清臉,這句話他只是在心裏說。
後面的日子,蘇遠岫天天在她家門口堵她,別說沈暮煙了,連沈母也怕了他,他一來就是蹲在她家門口,陰森着臉,一副生人勿近模樣,任誰瞧了都害怕。
蘇父來了也任他沒有辦法,只得上門給沈母賠禮道歉。
後來到了填志願的日子,蘇遠岫也卻不知道哪裏打聽來了沈暮煙填報的大學,與她填報一處。
沈暮煙心中大驚,聯合沈母出了一招瞞天過海。
到了上學日子,蘇遠岫上門來尋沈暮煙,沈母說她先去大學報道了。蘇遠岫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心中嘀咕沈暮煙為何先去了學校報道。
待後來他去了所在學校,翻了個底朝天也不見沈暮煙。他心中疑惑,打電話去尋問沈母,沈母不說,他也沒轍。
他才明白沈暮煙擺了他一道,她逃了,逃離了他。
沈暮煙,任你逍遙些時日,我定會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