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親密的背叛者（五）

代老六說：“惡鬼我們這輩子都別想了，想活命就千萬不要去招惹他們。現在我們手上有兩件可以向上頭換錢的東西，一個是怪物李虎的屍體，我們必須殺了李虎，少一個知情人是好事。另一個是三階的哥布林，但是這魔物價值太低了，在一劍水城可能罕見，但是在邊境一抓一大把。這麼精打細算下來，八個人一起分，分下來的功勞能夠抵得上幾個銅幣？要我說，把除了你和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送去讓惡鬼殺了，功勞我們兩人平分，這才是最好的！付老三，你不要忘了，你很窮！你也有家人要養活！”

付老三閉口不言，他的鬍渣在動，他的鼻子在呼吸，但是嘴巴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對於代老六的打算，他先是很氣憤，然後覺得不可思議，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惡毒的傢伙，最後，付老三覺得很悲哀，代老六不愧是世界上少有的了解他的傢伙，“你很窮”，這句話說到了付老三的心坎里。

年輕人為了錢財名利而努力，他們兩個老年人要為了錢財名利而努力殺人。

良久，付老三像是想清楚了。他義正言辭地說：“其他人都可以死，但是周一五不能死。”

代老六說：“為什麼？但凡留下一個活口，對我們來說都是事情敗露的一種可能。你知道王國怎麼處理內鬥的行為，那就是交給異端審判局處理——難道你想以審判者的身份進了別人的審訊室，接受審判嗎？角色互換？多荒唐啊！”

付老三說了一個理由：“周一五很單純，說白了就是腦子不好，他不會給我們造成威脅的。我們可以找個理由趕走他，我有預感，周一五就快要找到他的親生父母了，我們這些人裏面，就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爸媽，人生有憾。”

“原來如此，很可憐嗎？很可憐嘛，但是誰的人生沒有遺憾？不能夠活着就是最大的遺憾，你去問問死神，能不能夠讓所有人都不留遺憾地死去？神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做？”代老六開玩笑着說，“我有點想大哥了，如果他還活着，一定能夠告訴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現在好想見見自己的好大哥，問一問他，殺人的時候是不是還要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孤兒，如果是，那需不需要找到他的親生父母，一家團聚，最後再殺了他？”

付老三哭笑不得：“一定要談論大哥嗎？”

代老六說：“我問你，付老三，周一五算是個什麼東西？”

代老六指了指樓下，隨便指到了一個審判者成員，指名道姓地說：“二愣子，咱們二哥的獨子。當年扯上幾名精通琴棋書畫的名角一起遊山玩水的時候，我們在郊外遇到了山賊，二哥練過劍，響噹噹的四階高級劍士，當時就跳出去英雄救美，結果身上被砍了三刀，一刀入骨，一刀斷臂，一刀破腹。二哥死了，大哥趕緊讓我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丟了，把幾名女人推出去，這才甩開了山賊的追殺。後來你找到了這個流浪的孩子，收養了他。”

付老三欣慰地說：“二愣子總說用劍的打不過用刀的，哪怕能以一敵一，也不能以一敵二。所以他練了雙手刀，有時候雙刀能把敵人耍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有時候自己都耍不明白，所以才被人叫做二愣子。”

代老六又指向另一個人，問付老三，道：“他是誰？”

付老三看着那一名正在喂馬的三十歲男人，說：“燕七少，你的徒弟，也是我們兄弟燕小七的弟弟。燕小七當初被繼父家暴，為了活命，只能夠離家出走，他在碼頭當搬運工的時候遇到了我們，我們就帶着他一起走了。燕小七生在海邊，長在海邊，說他不喜歡水，因為他的媽媽總是流淚，因為他的繼父總是把他的腦袋按在水缸里。燕小七說他想去看看沙漠，於是就跟着我們走了，就在準備到達劍涼國的沙漠時，他就暈倒在了路上。醫生說他五臟六腑早就被打壞了，胃裏都是水泡，皮膚下面都是淤血，燕小七能夠從東海走到劍涼，已經是奇迹了。七弟臨死前的願望有兩個，第一個是不要殺他的繼父為他報仇，否則他的母親將會無依無靠，第二個是要我們救一救他那一母同胎的弟弟，燕小七最後悔的就是離家出走的時候，沒有把弟弟燕七少帶上。”

沉默了一會兒，付老三又說：“後來，我們去了燕小七的家，去到了才發現，他的媽媽已經被打死了，屍體就被丟在門的旁邊，額頭上有一道疤，地上都是指甲撓出的血痕，房子裏充滿了酒氣。她在臨死前一定都還想着拚命逃離那個和地獄一模一樣的家，逃離那個男人的魔爪。鮮血還沒有干，我們衝進後院，從井裏把即將溺死的燕七少撈了出來。大哥去了廚房，拿出來一把刀，交到了燕七少的手上。他的繼父睡在地上，醉醺醺的，吐得一地都是污穢。大哥告訴燕七少，他的哥哥燕小七死了，他的媽媽也死了，都是被這個男人打死的。於是燕七少就用刀插進了那個男人的胸膛，我們幾個人抓着男人的四肢，不讓那個男人抵抗。我當時數了數，燕七少一共插了七刀，直到把刀折斷。後來，你偷偷找到燕七少，收了他當做徒弟，培養成了你最得力的手下，他殺人的手不夠穩定，但是他的心智很堅強。”

“懷念啊，那是大哥少有的做正確事的時候……但是荒唐事更多就對了。”

接着，代老六指了第三個人，說，“好吃懶做的四胖子，他爹當年和大哥打賭，賭一百枚銀幣，賭他敢不敢摸陌生女人的屁股。沒想到，四胖子他爹摸了人家官爺摟着的少奶奶的翹臀，然後轉身就跑。但是四胖子他爹比四胖子還胖，很快就被人追上了，當街被脫了褲子，用刀把第三條腿剁了，最後活生生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