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管閑事的醫生（五）

其實對於一個想要求生的人來說，九成的成功率顯得有點太低了。俞墨默沒有把話說明白，是因為想要知道趙若寒的求生慾望還有多少。

不知道趙若寒有沒有勇氣接受第一次的人體煉金，也不知道失敗之後，還有沒有勇氣接受第二次。跳湖輕生的傢伙如果能夠被救上岸，那麼只要詢問他就能知道，在縱身一躍的那一刻，心裏滿滿的都是後悔。從趙若寒看俞墨默眼神的轉變中，就可以很清楚地明白，她明白人體煉金的概念。

人體煉金，惡鬼的地獄邀請函。經過了人體煉金之後的生物，非人也非魔。人們因為可以成為魔物加入魔族獲得永生，而開始與魔族進行交易。但是對於同樣可以獲得永生的人體煉金，卻一直是保持着極度的厭惡感。自從百年之前的人魔大戰結束后就是如此，這是一種從小就被灌注到大的理念。

趙若寒沒有直接拒絕，她說：“我再想想，總不能明天就死了吧。”

搖搖頭，俞墨默說：“不至於。現在詛咒解除了，只要好好療養，還能有半年時間，不過你的身體狀況不會好轉就對了。”

眼神像是死了一般空洞，趙若寒想要雙手錘床，卻沒有力氣。她說：“這副身體，活着和死了能有什麼區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的選擇了這條路，能不能不要讓我傷害我的家人。我會讓我的父母離開這個城鎮，請放他們一條生路好嗎？”

看來趙若寒對於人體煉金的這件事，了解的很深刻了，王國的教育一直在宣揚人體煉金的邪惡形象，使得人體煉金就像是邪教一樣令人不快。俞墨默問道：“你認為我會做什麼？”

趙若寒的回答代表了大眾對這禁忌鍊金術的看法，她說：“你會把我煉製成怪物，用我的雙手去創造死亡，讓我屠殺我自己的親人，讓我屠殺整座城鎮裏的居民。我將會是不生不死，不會疼痛沒有情感的傀儡，你會通過我的雙手，創造更多的怪物。”

俞墨默沒有現在就去給趙若寒解釋說“並不是經過人體煉金后一定就會變成怪物”，“煉製出來的結果是取決於鍊金術師意願的東西，也取決於材料和人體的等價交換”，“得到的結果並不是唯一的”。

不去解釋，而是給了趙若寒一個承諾，俞墨默說：“你會變成一個健康人，就和正常人一樣，不會有任何差距。事情結束之後，我從你的世界消失，我沒來過這裏，你也沒見過我，也不知道什麼人體煉金。一切照舊，就是這麼簡單。”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俞墨默頓了頓，說：“但是我得取走你的一樣東西，我救你的命，你要把你的一段記憶給我。”

趙若寒笑了，一副“我就知道你有所企圖”的表情。她問道：“一段多長的記憶？十年，還是二十年？”

她笑得很凄涼，無論俞墨默想要走任何東西，只要趙若寒想要活命，她都沒辦法拒絕。她一度認為人體煉金會讓她丟失所有的記憶和情感，沒想到最後俞墨默卻只要“一段記憶”，趙若寒不知道應該恐懼還是欣慰，她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俞墨默說：“我要取走你所有關於愛情的記憶。”

本來俞墨默想說，要趙若寒把關於吳桂斧的記憶忘記，但是話已經掛在嘴邊了，他覺得這樣說有失偏頗，會暴露出來他這次來到趙家的目的，於是換了一種說法，說成是“有關愛情的記憶”。

趙若寒有認真聽着俞墨默說話，她學着俞墨默的語氣，說道：“這也是鍊金術的等價交換原則嗎？”

俞墨默看向一邊，竟然沒有回話。

趙若寒被俞墨默的笨拙逗笑了，她說：“你看起來不太會撒謊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你不是葉子繁，如果葉子繁是一名靠着人體煉金救人的醫生，那麼他早就被抓上絞刑架，被處死了。你叫做什麼名字？”

“我叫俞墨默。”

“你為什麼要來這裏？為什麼要救我？證藥師葉子繁濟世懸壺我可以理解，一名惡鬼竟然不去屠城，殺個十萬八萬人的，而是用了個假身份，來到小女子的閨房裏治病救人，太稀奇了。”

“不稀奇。”

在房間裏孤男寡女待的久了，門外侍女小白不放心地敲了敲門，詢問情況。俞墨默拍了拍衣袖，站起身來，說：“來這裏的原因，救你的原因，不稀奇。我是一名多管閑事的醫生，這是我給自己掩人耳目的假身份，最近被詢問的時候我一直這麼說，不小心就代入進去，忍不住想要救人了。”

侍女小白進入了房間，桌面上多了一些桂花，地上的面盆接了一盆水，其他的再沒有什麼異樣。沒有人知道方才俞墨默趙若寒發生了怎麼樣的對話，連守在門口的小白不知道，所以更不會有人知道。

為了活命而變成怪物，這需要經歷很激烈的心理鬥爭。但是如果是那個人想要讓自己忘記他，那也好。當俞墨默離開的時候，趙若寒已經有了決定。

在俞墨默來到一劍水城之前，他去過那個漫山遍野都是桂花樹的地方。有三名審判者在發現俞墨默是使用人體煉金的鍊金術師后，擅自行動，對俞墨默進行了追殺。俞墨默把他們引到了這片樹林裏，一番交手后，他把那名聖劍士和他的兩名徒弟埋在了桂花之下。

聖劍士的佩劍是一種魔族亞龍種的龍骨製作成的，俞墨默把那些碎片留着，因為他覺得那是不錯的煉金材料。

當挖坑的勾當只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旁邊走過來一個人，他帶着鏟子，鏟起泥土，幫助俞墨默掩埋屍體。

俞墨默撇了那男人一眼，認出來了是剛剛和妻子躲在旁邊的傢伙。他們應該是在野炊賞桂花，而俞墨默這個不速之客把三名審判者引來，用特殊的手段殺死，不小心打擾了他們。

俞墨默說：“沒驚擾到尊夫人吧？”

那個男人一邊幹活，一邊說：“沒關係，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就算是看到了，她也不過是覺得這是高手之間的仇殺而已，認不出來你那些人體煉金的手段。”

俞墨默說：“嗯，那就好。”

那個男人說：“我叫做吳桂斧，聽說惡鬼有讓人永生的手段，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