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嘉平帝很鎮定，甚至還能感慨道：“葉錦堂是巫族後人，我本來以為他血脈稀薄，已經沒有多少身為巫的能力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巫族的東西嗎？”
梵迦葉沉默了一下，最後艱難的說：“是。”
他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您早就知道葉錦堂的身份了嗎？”
嘉平帝靠坐在椅子上，沒有為自己命不久矣感到任何悲傷，“是，他來的那一天，我就認出來了，巫族人太好認了，只是我沒必要問，我又不需要他做什麼。”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但是我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你用到了他。”
“這是你第幾次回來了？”嘉平帝好奇的問道。
“第二次。”梵迦葉回答的很艱難。
“前兩次做了什麼，你妹妹當時在哪？”嘉平帝一雙眼睛洞察人心，從梵迦葉的三言兩語裏，就能猜出事情的大致輪廓，只是還需要梵迦葉補充一些枝節。
“都死了。”梵迦葉說的很痛苦，那悔恨的表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過，很快就變成冷漠，他似乎是習慣了掩藏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刻，嘉平帝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了一點和自己相似的模樣。
真是太可惜了啊，自己的兒子身體不好，需要讓女兒承擔起一些。
嘉平帝遺憾的想。
“第一世，我直接宮變，失手把她殺了，第二世，我讓她浪跡江湖，想獨自撐起江山，失敗了，她回來，嘔心瀝血，也死了，天下大亂。”
梵迦葉慢慢的說：“她的心太軟，做事總想着所有人都好，可是哪有那麼多完美的事情，最後，她把自己累死了。”
他飛快的眨了兩下眼睛，把自己的眼淚按下去。
嘉平帝沉默片刻，突然問道：“宮變，是我讓你做的吧。”
梵迦葉點頭。
“像是我會做出來的事情。”嘉平帝冷靜的說：“可是你做錯了。”
梵迦葉愣住了，“什麼？”
“你應該用宮變去刺激她，而不是讓她浪跡江湖，鏡言本來就是一個特別心軟的孩子，她學了再多的為君之道，沒有學會怎麼用，一切就都是零。”
“可是，她離開皇宮，就沒人能教她這些東西了。”梵迦葉有些茫然。
“那就找一個能教她的，你回來之前，難道沒有考慮清楚嗎？”嘉平帝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情。
梵迦葉是考慮過的，當時顧容與自動請纓，可是他不放心。
嘉平帝看出他的猶豫，勸道：“她離開皇宮，就是要長大的，如果你已經有人選了，就要去相信他。”
“我選擇了顧容與。”梵迦葉遲疑的說：“可是，他對鏡言有私心。”
嘉平帝愣了一下，“鎮國公世子？看來上一世，你們過的都很不好。”
鎮國公世子竟然和梵迦葉相識，只能說明，上輩子，他們經常打交道，否則梵迦葉不會選擇他。
應該是南北一統，可惜鏡言的身體沒支撐住。
梵迦葉沒想到上輩子竟然是他做錯了，他茫然的看着父親，悲從中來，“您為什麼要相信梵柯呢！”
一切的悲劇都是因為梵柯而起，要不是梵柯陰險狠毒，他和鏡言何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次輪到嘉平帝難過了。
他抬手捂住眼睛，好半天才說：“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多少兄弟了吧！”
說到底，他們只是都不夠狠心。
“去準備吧，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想，我沒有機會看到你的弱冠禮了。”嘉平帝輕輕嘆了一口氣，“弱冠禮上發難，應該是會讓鏡言最記憶深刻的時候。”
梵迦葉沉默的離開，按照嘉平帝的吩咐，去安排一場讓自己走上絕路的宮變。
一切都很順利，顧容與表示他會在約定的時間到達邊關附近，搜尋梵鏡言。
梵鏡言壓根不知道梵迦葉和嘉平帝都在做什麼，她快樂的讓人心酸。
宮變那天到來的時候，梵迦葉面對已經虛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嘉平帝，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父親，我不行，我做不到！”梵迦葉露出無力崩潰的表情，“我真的做不到！”
“你已經做過兩次這樣的事情了，第三次應該也很輕鬆，不要猶豫，否則鏡言知道真相，北齊就沒有未來了，她現在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
嘉平帝勉強握住長劍，放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動手，迦葉，你忘記梵氏的祖訓，忘記謝氏的恥辱了嗎？”嘉平帝大聲呵斥他。
梵迦葉心神一震，看着嘉平帝慷慨赴死的表情，終於一咬牙，長劍穿過了嘉平帝的心臟。
他不等梵鏡言來，立刻去找母親。
謝皇后看到他的神情一樣很平靜，只問了梵迦葉一句話，“他死了嗎？”
梵迦葉眼睛通紅的點點頭。
謝皇后露出淺淡的笑容，目光慈祥的看着梵迦葉，“他早和我說過了，我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迦葉，你別難過，也別恨母后，沒有你父皇，母后活不下去。”
謝皇后的話說完，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匕首，直接自刎而亡。
“不！母后！”梵迦葉的長劍落在地上，他撲到謝皇后的身邊，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去。
“您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啊，母后！您就不為我和鏡言考慮嗎？”梵迦葉心痛如絞。
“對不起，母后對不起你們了！”謝皇后看着富麗堂皇的宮殿頂，勉強抬起手，又從梵迦葉的頭上跌落。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臨死前，最後再摸一摸兒子的頭。
“殿下，公主殿下昏過去了。”葉錦堂推開殿門，大步走進來，外面到處都是喊殺聲，梵鏡言昏倒在殿門外，應該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梵迦葉抹了一把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着門外尚還年輕稚嫩的妹妹，說：“準備吧，不要給她留下太痛苦的回憶。”
他慢慢走到梵鏡言面前，親自彎腰把妹妹抱在懷裏，親昵的貼了一下梵鏡言的臉頰，眷戀和不舍充斥他的眉眼間。
葉錦堂不忍的別開眼睛，只覺得這一幕太殘忍。
“願這一世，你可以找到愛你，寵你，心疼你的人，陪你一起走下去，帝王路太寂寞，你要快點長大，哥哥不想等太長時間。”
“祝你幸福，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