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 問話
岳老三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他知道，錢家的老太太於皇上而言是極為特殊的存在。當初皇上決心要攻打金國，誰也勸阻不了，偏偏老太太一出馬，就讓皇上改變了主意。
他承認，自己對老太太說這番話還有其他用意。可揣摩皇上心思，已經超出了他的職責範圍。
“老太太，這話我沒法回答您。”
這是託詞，也是實話。
伴君如伴虎，誰又能摸得准皇上的心思？
老太太對此又換了個問題：
“咱們大宋真要和金國打起來，能打得過金國嗎？”
趙伯琮想要奪回失去的國土，可若是打不過還要打，不但勞民傷財，更耗費士氣。
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居然敢在一軍主帥面前說這等話。
打不打得過主帥說了不算，打不過還得打，才是軍人本色。
“金兵的確驍勇善戰，我大宋亦不懼怕！打不打得過，還得戰場上見真章。”岳老三的臉色頓變陰沉，對老太太也沒有多少耐心。
“您的身子剛好，近來天寒，別再凍着了。錢老二，扶老太太回去。”
岳老三原本還想讓老太太勸解皇上一二，如今看來，錢家老太太居然對宋軍這般質疑。話不投機，也不必多說。
幸有岳家與錢家的關係擺在那裏，岳老三好歹沒有拂袖而去。錢老二忙攙着老太太回了營帳，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娘，這件事事關重大，您就別管了。”錢老二不解他家老太太為何要關注這等國事，就連宣哥兒、白哥兒也管不得此事，老太太關注此事已為逾越。
回到營帳的老太太絲毫沒有因為被岳老三拂了顏面而有所收斂，她神在在地看着某處，忽而開口：
“老二啊，你說這仗能打起來嗎？”
錢老二嚇得趕緊四處張望，就怕隔牆有耳。
回過頭，見老太太一臉鄭重，也不敢與之質疑。其實，他對這件事也有好奇。既然老太問了，他也說一說自己的看法。
“皇上都御駕親征了，我看八成得打。”
皇上御駕親征，若無功而返，豈不荒廢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大宋除了開國皇帝，還沒有敢御駕親征的皇帝，錢老二看得出來，本朝皇帝有要做出一番成績的心思，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正是打仗的好時候。
老太太默然，頓了頓，說：
“把白哥兒叫來。”
這種國家大事，她看不準，錢老二看不準。但錢書白應知一二。
不多時，錢書白來了，錢書宣也跟着來了。
他們一個是侯爺，一個是將軍，這等國家大事必要沾染。
錢老二唯恐老太太要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不敢在面前叨擾，忙守着營帳，擔心被旁人聽去了他們的談話。
事實上，錢老二還是比較了解老太太的。老太太所說的話也的確不能被旁人聽了去。
“白哥兒，你和奶說句實話，若宋、金兩國開戰，誰的贏面比較大？”
當著自家人的面，老太太問的更直接。
自來到邊境后，她所見所聞與想像中差距甚遠。尤其是完顏雍的到來，更讓老太太深感不安。
完顏雍也不是傻子，若非有所依仗，他絕不敢孤身前來。
而國師更更是世間罕有之士。
可以說他們佔據着天時地利人和，如此這般，大宋還有贏的可能嗎？
老太太好像篤定錢書白能給她一個答案，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
錢書白低吟片刻，這話若是家裏其他人問他，他怎麼回答都行，錢家人不懂這個，就算是問也只是好奇。
但，老太太不同。
錢書白清楚地看到老太太眼中的認真，這讓他覺得詭異，他家老太太就算再沒有能耐，那是一門心思栽到莊稼地里的老太太。沒道理，居然會關注這等國家大事。
要知道，在打與不打之間，連許多朝廷重臣都難以抉擇。
老太太這話問得奇怪，不單單是想知道答案，還隱藏着知道答案后的作為。
她想做什麼？
勸誡皇上嗎？
不怪錢書白多想，實乃老太太的作為經常出人意料。而勸誡皇上這件事，也不是她第一次做了。
錢書白想了又想，最終決定說句實話。
“金國贏面大。”
金國兵馬肥壯，將士又驍勇善戰，雖人不能妄自菲薄，但正確的認識敵我雙方也更為重要。
錢書白從以前就沒少研究金國的情況，當年殿試的那篇策論，他還列舉許多有關敵我雙方兵力強弱的事例，再加上與金國在長江上那一戰更他深刻明白了雙方力量之懸殊。
長江一戰，縱有人暗處協助，宋軍依舊打得精疲力竭，好險戰勝了對方。
皇上藉著此事以為大宋兵力強勁，本就是一個偽命題。而今，來到邊境，第一場仗就打得動搖士氣，往後再來一仗，錢書白並不覺得大宋能夠戰勝金國。
他說得直接，老太太還沒開口，一旁的錢書宣聽不下去了。
“白哥兒，你怎麼說話的！”
這還是錢書宣第一次這麼直接否認了錢書白的話。
有錢老二寵着，有秦氏慣着，錢書宣在錢家人面前一直我行我素慣了。饒是這樣的錢書宣，也從不敢在錢書白面前放肆。
別看錢書白不聲不響的，錢書宣一直都知道，真正的錢書白從來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平和的性子，真要惹急了他，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得寵。
可如今，錢書白這話太過了，錢書宣想也不想就站了出來，耐心寬慰老太太：
“奶，我大宋人才濟濟，一個金國罷了，不值一提。”
錢書宣想得簡單，老太太來此已屬不易，和她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做甚？總歸老太太也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就當作一場旅行，心裏高高興興的就行。
錢書宣想得簡單，也得看老太太答不答應？
老太太雙眉一皺，“宣哥兒，你說這話是把奶當成什麼國家大事都不懂的鄉野村婦了？”
老太太瞪人的功力與日俱增，別看她什麼沒做，只瞪人一點就讓人難以招架。
“奶，我……”錢書宣這些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日子不多，如今被這麼一瞪，頓時有種面對皇上的錯覺。支吾着低下頭，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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