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冉閔
司空半語頓了頓，隨後快步追上中年男子，與他並肩而行。
“你要去哪裏？”
男人雙眼無神的回答道：“回到屬於我的地方——戰場。”
司空半語再次問道：“我看你衣衫襤褸，應該是逃回來的吧？既然已經回到家，為什麼還要回去？”
“呵呵！”
男人面無表情的冷笑：“沒回來之前，我怕死，我認為我還擁有着等我多年的妻子，擁有我沒有見過的兒子和女兒，擁有着還認識我的鄉親父老。可現在……我還有什麼？”
司空半語聞言沉默了，他想起那破敗的院子裏，齊腰高的雜草。家……早已經寒涼。
二十年時間，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滄海桑田，何況還是風華正茂之年到不惑之年，足以讓熟悉的世界變得完完全全的陌生。
司空半語知道，此人再入戰場，恐怕已經沒有打算再活着，他已經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了。
整個清溪郡，如他之人還有多少？
司空半語想到這裏，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悲哀和凄涼。也許自己有一天，此人的樣子就是自己未來的模樣。
良久之後，司空半語有些不自信地說道：“也許……也許你的家人只是逃難去了，並沒有死。”
“我知道。”男人眼神掙扎着自責和痛苦。
“這些年來，我看到太多受到戰火而逃難的人，他們不是餓死、凍死，就是死在百越國軍隊屠刀下，或……清溪郡守軍手裏，能夠真正逃出清溪郡的，寥寥無幾。”
聽到這裏，一種難以想像的殘酷，躍上了司空半語的心頭，他以前以為千陽郡的官吏欺壓百姓，擅自增加賦稅，已經是最殘酷的事情了，現在方才知道，那是最溫柔的殘酷，至少人還活着。
相比之下是幸福的。
“可難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是有幸逃出去的那幾個幸運之人嗎？若你死了，你連最後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了，不是嗎？”
男人終於扭頭看了司空半語一眼，眼睛裏充斥着冷漠。
“就算他們那麼幸運，也幸運不了多久，只不過是死得早一點或者晚一點而已。”
“為什麼？”
“呵……你根本不知道，清溪郡守軍早已經無力抵抗，百越國大軍不日就會兵臨清溪郡主城清溪城下。他們根本守不住。接着就是清溪城后的千陽郡，天雲郡……大月國油盡燈枯了，根本擋不住百越國的大軍，我妻兒就算活着，能逃去哪兒？嗯？”
“嗯？”司空半語皺起眉頭，他預想過清溪郡的情況很危險，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只剩下最後一座主城了。
“那不一定，若是我們大月國擋住百越國大軍了呢？而且擋在清溪郡，讓他們再也難以寸進一步呢？”
男人聞言，好像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他和百越國大軍大戰數十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月國想要擋住百越軍大軍？那完全是痴人說夢。
“除非神仙下凡，否則絕不可能，你沒有上過戰場，根本不會明白百越軍大軍的可怕，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司空半語冷笑一聲：“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沒有見過百越軍大軍，可以說我連百越軍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所以正想去看看。”
“你想投軍？”
他見司空半語搖了搖頭，不解道：“那你是……”
“親自去看看……”
“什麼意思？”男子眉頭一扭，聽不懂司空半語的話外之音。
司空半語淡淡道：“既然已經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大月國軍隊上，那麼只能靠自己，在下雖只是三尺微命，一介草身。但大月國也是我的家，想以我微薄之智，綿薄之力，稱一稱這百越軍到底多少斤兩。”
“什麼？”
男子停住腳步呆住了，他見過不少年少輕狂的入伍新兵，興緻勃勃的對百越軍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見過自以為是的新將軍，大言不慚的要掃滅入侵的百越軍。可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要只身前去與百越軍的十萬大軍一爭高下。
“怎麼樣？有興趣與我同行嗎？反正你現在一心求死，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相比在兩軍數萬人交戰中死在那不為人知的角落，還不如就你我氣勢如虹的殺入敵軍，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你我身上，那樣至少對自己這一生也有一個交代。”
司空半語招攬此人，原因無它，只因為這是一個求死之人，一個不會背叛的人。雖然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有此一點，勝過靈境修士。
男子聞言，想起曾經完整的家變成妻離子散，曾經熱熱鬧鬧的村子現在卻空無一人，什麼造成的？
百越軍！
他緊握着手中滿是缺口的長刀，冷漠的眼睛第一次露出血紅。
他咬着牙，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你要是有這種膽量，冉某陪你又如何？”
“好！”司空半語看着他激起的血性，微微一笑。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冉閔。”
“在下司空半語。”
司空半語深吸了口氣道：“沖入敵軍的膽識你不用懷疑，不過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擊敗百越軍，憑我們兩人怕是還沒有靠近，就直接被戰馬踩成爛泥了。所以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拖住百越軍，讓他們無法攻下清溪城。”
冉閔搖頭道：“憑我們兩人？拖住十萬人精銳百越軍，這完全不可能。”
司空半語神秘一笑：“沒做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呢？呵呵……走吧！”
“我們去哪兒？”
“清溪城。”
冉閔看着閑庭信步走在前面的司空半語，不禁搖了搖頭，那可是十萬大軍，區區兩人之力如何抵擋？除非他是神仙。
只是他沒見過如此破衣爛衫形如乞丐的神仙，冉閔也沒見過神仙。
此刻的清溪城，已然人心惶惶。
整個清溪郡的七座城池，六座已經淪陷於百越國手中，百越軍過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甚至還出現屠城。如此殘暴的手段，對於僅剩的清溪城城內的眾百姓來說，那就是無間惡魔的降臨，誰願意在此等待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