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是日傍晚,天空灰沉沉地,時不時地一道驚雷,預示着今晚必定是個不眠之夜。
來自神秘部落的巫師身着怪異服飾,服飾上繪着各種骷髏花紋。披頭散髮,又在頭髮上綴滿了白色柱狀小物件,細看下,一節節像是手指骨。臉上畫著圖騰,看不清真實的面目。可是整個人散發著神秘又恐怖的氣息,彷彿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巫師還帶着一個僕從,相比之下,僕從的裝束倒是正常了許多,只是服飾花紋較深,臉上也畫了些彩色的圖騰。僕從手裏捧着的盒子高高地舉過頭頂,一直低頭謙恭地跟在巫師,以示虔誠之意。
躺在永盛王寢宮偏殿的時宿聽着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心裏安寧一片。不是他不好奇,是因為他敬愛且信任的父王告訴他,為了他的腰傷早點痊癒,早日迎娶天陽郡主過門,特定請來巫師做法,讓他順從配合便好。
時宿對父王的話自然深信不疑。而且全身心都在即將到來的洞房花燭夜上,自然更不會想到,原來那不是治病,而是索命。
永盛王在時宿床邊坐了一會,表演着最後一刻的父子情深。伸手拂過時宿的眉、眼、鼻樑、嘴唇、下巴直到肩胛骨,“你是父王最得意的孩兒,也是父王最喜歡的孩兒。”
時宿一臉饜足地眯着眼懶懶地想要睡去。
永盛王最後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離開。
做法的時間定在子時,那時陽氣最弱,陰氣最甚。因時辰未到,巫師在一旁盤腿入定,嘴裏念念有詞,不過沒有人聽得懂。僕從依然端着盒子高高地舉過頭頂,安靜矗立一旁,讓人經不住懷疑他的手臂是否是無知覺的。
此時,光赫已經和黑圖黑塔帶來的殺手們潛入宮裏,但是還隱在暗處,他們要等的是一個時機。
聽左世林得到的消息稱,在巫師開始做法時,永盛王和時宿將會進入深度睡眠,此時極難將他們喚醒,趁這個時機破壞法事,主動“奪舍”的一方將會遭到反噬重傷。並且因為法事時周邊不可有閑雜人等在,容易影響生魂選擇宿主,因此所有的暗衛下人都將離開永盛王寢宮,守在外圍。此時是最容易生擒永盛王的。
雖然驚訝於左世林能查到如此詳細的信息,但是本着對左世林的絕對信任。光赫也沒有時間多做考慮,便按着左世林說的辦法步步為營。
而晉王此刻也蹲守在時宿房內,以晉王的身手,永盛皇宮內還沒有人能發現他。
子時已至,永盛王已進入了深度睡眠。巫師施施然起身,略作準備,便開始一手搖起鈴鐺,一手揮舞着,嘴裏細細碎碎地念着咒語,開始做法。他的僕從亦步亦趨地跟着巫師,手裏拿着不同的法器,一起跳着怪異的舞蹈。
只是在舞蹈靠近永盛王時,僕從突然搶上一步,手中的法器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橫在了永盛王的脖子上。
法事的鈴聲驟停,永盛王在睡夢中被擒,他本來無從知曉,但是因為法事被中斷,立即遭到反噬,一口血從嘴裏噴了出來,永盛王這才有了醒的跡象。
聽到寢宮內動靜,那些守在寢殿周圍的暗衛立即破門而入,足有二十多號人,一半人圍着永盛王和刺客僕從,一半人圍着巫師。
巫師似乎被嚇到,只是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但是嘴裏嘟囔着人們聽不懂的話語,俯身在地。
此時院子裏響起了一聲刺耳的信號爆破聲音,隨即在天空綻開了五彩的花雨,花雨消散的片刻,從皇宮的四面八方湧進來一批手持武器的刺客。
這些人大多蒙面,不過着裝各異,有的還圍着圍裙,有的還挽着褲腳。宮裏的禁衛軍見到這些人,愣了許久,他們不都是城中的百姓么?什麼時候都成刺客了。
這些便是入夜時分等在宮外的前朝舊部。
但是擅闖皇宮亦是死罪,未等令下,禁軍們紛紛亮起兵器,短兵相接,乒乒乓乓地便打了起來。
光赫一行人便趁着這混亂,帶着訓練有素的殺手暗衛入了永盛王寢宮。
此時的永盛王吐出了一口血,幽幽醒轉。
暗衛們雖然人數眾多,卻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王被擒住,他們已經失職。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光赫依然身着白衣,只是矇著面紗,露出了額頭上明晃晃的妖艷蓮花鈿。永盛王一眼便認了出來。
雖然虛弱至極,但是上位者的威嚴還在,不怒反笑,對着站在正廳中的光赫道:“好你個天陽郡主,本事不小,主意打到本王這裏來了。”
“哼!”光赫冷聲道,“我不過是來取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清冷的聲音在大廳中聽來卻是格外的有穿透力,清清楚楚地穿進每個人的耳朵里。有人疑惑、有人不解、有人瞭然。
“你的?”永盛王眯了眯眼,好似聽到不得了的笑話一般,自動將光赫的話理解成了天陽想要奪走永盛。隨即眼裏散出一絲陰鷙,“不自量力,別說是你了,就是光赫本人站在這裏,本王也沒怕過。”
僕從的匕首動了動,示意永盛王,他的腦袋還在別人的手裏,是不是要尊重一下他。
“永盛王自然是不怕任何人,但唯獨怕一個人。”晉王的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了出來,話音剛落,便見他推着清醒的時宿來到了正廳,和永盛王及光赫呈三角的位置站定。
永盛王一驚,立即變了臉,怒道:“你對時宿做了什麼?”
“這應該要問永盛王了,你打算對你最愛的太子做什麼?”晉王說著,聲音突然冷了下來,聽來便讓人覺得有不得了的陰謀在裏面。
“晉王?”時宿尚未清楚事由,不解地看着站在他身邊的晉王。
剛才晉王就在裏面跟他講,不要睡着,保持清醒,讓他看看他父王的真實面目。他雖然愛戴父王,可是對晉王也是極為認同。直覺他不會騙自己,因此便乖乖地強撐着困意,在下人進去查看時,裝作已經熟睡的樣子。誰知現在等來的居然是這樣一場變故。
而且現在他行動受限,再急也無法跳腳,只能由着晉王,將他推了出來。
永盛王怒不可遏,朝着時宿怒吼道:“你還信他?他是天陽派來的姦細,是來逼宮奪權的,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你看看你找的女人……”話沒說完,手還指着光赫的永盛王又吐了一大口的血。
他本就拖不了幾天了,今晚又是打定了主意要“奪舍”,現在再遭反噬,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只有速戰速決,繼續剛才的法術,儘快“奪舍”。否則,要是他一口氣斷了,這“換魂”法術就失效了。
事有輕重緩急,永盛王突然轉變了態度,語氣帶哄地朝時宿道:“這邊沒你的事了,你傷未好,快進去休息吧,這裏的事交給父王,只要你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可不是嗎,明天醒來,永盛王就和太子換了魂,自然就沒太子什麼事了。”晉王冷聲嘲諷道。
時宿在聽得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他聽出了晉王話里的諷刺,卻聽不懂什麼換魂,沒他什麼事。但是看着還匍匐在地巫師,時宿心裏的不安在漸漸蔓延。
“父王?”
“你不信父王,要去信外人嗎?”永盛王煩躁不已,他只想速戰速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他斜眼瞧了一眼身旁的巫師僕從,冒着被割喉的危險,往後一揚頭,順手往旁邊一帶,突然就從天而降四道鐵門,將永盛王圍在了鐵門裏。因為太過突然,一旁手持匕首的僕從連忙收刀避開,要不是身手快,手臂就得折在這鐵門底下了。
果然夠狠。
暗衛見永盛王危機解除,連忙一窩蜂地上前,護在了永盛王前面。
咳,咳,永盛王嘴角閃過一絲兇狠,陰鷙地看着光赫和晉王等人,“你們真的以為本王現在對你們無可奈何么?”
光赫的心裏閃過一絲沉重,永盛王果然陰險狡詐,不得不說,他在自己的睡榻上方安下如此強大的機關,實為罕見,但又符合他的性子。
“給我殺,一個不留。”永盛王再不給他們時間考慮,陰惻惻地下了命令。
那些暗衛的身手自然不可小覷,以永盛王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放普通的人在身邊呢。光赫見狀謹慎地往後退了一步,隨即揚手,黑圖黑塔帶着的殺手也破窗而入,兩方人馬瞬間陷入了混戰之中。
寢宮外不遠處的禁軍和前朝舊部打得難分難解,寢宮內永盛王暗衛和光赫的殺手也難分高下。
光赫站在一旁,冷靜地分析局勢,卻看到那個僕從輕鬆地從刀光劍影中將巫師救了出來,光赫眨了眨眼,便認出了僕從,那身手不是左世林又是誰。而剛才還瑟瑟發抖的巫師,此時和左世林站在一旁觀戰,神情舉止卻較之之前判若兩人,好似胸有成竹,一點都不怕了。
可是巫師怎麼會跟左世林交好?光赫心頭的疑惑一閃而過。來不及細想,便聽到永盛王大喝一聲后,便覺得頭頂的瓦片上有整齊的腳步聲滑過。
鏘鏘躲避,頭頂的瓦片豁然被掀,落下了一眾高手,約莫有十來個。穿着同樣的衣袍,衣袍上隱隱約約拓着個“影”字。
光赫眸光驟縮。
無影閣殺手!
正殺得難解南分的兩班暗衛和殺手也被這突然闖入的高手震懾,不約而同地停了手。
高手過招,有時無需動手,就憑那一身本事下產生的威壓,便足以讓人臣服。而這大殿內的暗衛殺手們便是頃刻間感受到了來自這些突然闖入者的絕對碾壓。
在場的眾人立即分成了三部分,一是以光赫和晉王為首,身前站着黑圖黑塔及眾位殺手,只是不知左世林何時帶着巫師偷偷站到了光赫身旁。而時宿也被晉王推到了光赫的陣營里來。
二是以永盛王為首,他的面前站滿了他的暗衛。
三便是剛剛從房頂落下來的,敵我不明的十幾個高手。
“太子和法師留下,其餘的全部殺了。”永盛王的聲音已經喑啞,卻還是透着一股狠厲和得意。
在對殺手下命令時,聽到眾人的耳朵里,卻猶如索命撒旦。
這些全是無影閣的高階殺手,也是永盛王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動用無影閣的高階殺手,據說他們的身手,每一個都在左世林、晉王之上,是傳說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