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是誰的親爹
林大哥在指揮下把炒雞蛋裝盤,趁着餘溫,在地鍋里烙了烙菜餅子,灶房裏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然後往鍋里倒水,裏面剩點兒餅渣渣油星星,權當喝的。
估摸着宋香兒母女很快就得趕回來,林森森不再計較沒做個正式的羹湯的問題,“吃!”最後一道指令發出。
“還有爹——”,林大哥咽着唾沫兒,捨不得把筷子伸到盤子裏。
林森森把兩隻手伸到光線里查看,再次確認被親哥哥擦洗乾淨了,才抓了竹筷,翻了翻白眼兒:“你先吃着,等——那個誰回來,表現好的話,咱再另做。”
在鐵鍋里烙過的菜餅子,立刻不那麼粗糙了,糧食作物特有的香氣充盈着,林大小姐的心情大好,把菜餅子從中間劈開,小蔥炒雞蛋夾進去,吃的眉眼帶笑。
這具身子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根本吃不進去太多的東西,加了這一個菜餅子,就撐漲的厲害。
“你,再吃一個。”
這回兒林家大哥說什麼都不肯再吃了,死心眼兒的孩子,連炒雞蛋都沒捨得包圓兒,堅持給親爹留着。
兄妹倆一人捧一個粗瓷海碗,吸溜着熱騰騰的“刷鍋水”,時不時還打個飽嗝兒,特別沒有形象。
但是氣氛得算溫馨吧?
來到異地倆眼一抹黑的林森森,不想辦法打聽這地兒是哪裏,是什麼朝代什麼國家,滿心裏都是接下來還能吃什麼的問題。
“哥,”氣氛融洽,那就叫聲哥吧,名字不是問題,叫大蒜大姜人家也不承認。
“家裏——平常還能吃什麼?”
“平常?”林家大哥今兒個流的汗比往日都多,努力的想了想:“不澇不旱的,光景好的時候,村裡家家都能吃乾的,後院都種菜,還能去大青山邊沿兒抓個兔子野雞什麼的打打牙祭,勤快的人家喂兩頭豬,一年到頭還能吃到豬肉。”
林森森發現,自家這個便宜哥哥,很習慣回答問題往斜枝上拐。
“我是問你,咱家裏,能吃到什麼?”
大小姐的暴脾氣哦,語調一揚,林家大哥就犯抽抽,怎麼今兒下晌兒一回家,妹妹就哪兒哪兒都不對頭了呢?
“咱家——咱家有吃的!”
還是答不對路,林森森開始咬牙了:“有吃的,那你妹妹餓成這副德行?”
林大哥看一眼妹妹的“蘆柴棒”身材,低下頭喃喃:“你打小——就不愛吃飯,涼了、熱了、不對口了,生氣了,都不吃。原先,有娘哄,後來,娘沒了,後來,後娘……”。
親娘死掉了,沒人肯哄着勸着多吃飯了,後娘降臨,更沒心思善待這個任性又可憐的孩子,不吃更好,還省糧食呢!
這丫是得了厭食症吧?林森森腦子裏瞎琢磨,不對,就這樣的家庭條件,她沒那得富貴病的福氣,肯定是受了後娘跟后妹妹的嘲諷打擊,生氣也好,害怕也罷,就勉強吃口東西能喘氣……
林家大哥抬起頭,眼珠子紅了,忽然急切的說道:“蔥兒你今天說了很多話,大哥,大哥心裏高興,你以後,就這樣多說話,多吃飯,大哥天天挨揍都沒事兒。”
什麼嘛,敢情兒這皮囊挺個性的,不但厭食,還厭說話,跟親哥哥親爹都不肯交流,活該要被後娘磋磨死!
好在,姐來了。
林森森擺擺手,面上似乎有些不耐煩,聲音里卻摻雜了一絲絲柔軟:“我自是——要多說話多吃飯的,你從前那個小心眼兒沒長膽兒的妹妹早死了……”
她的話音未落,院門被重重的拍響了,林家後娘似乎在“嚶嚶“的哭泣,宋香兒在添油加醋:“爹,你看看,大牛哥也被教壞了,青天白日裏閂着院門,想把咱家的糧食全禍害乾淨哩。”
吃乾淨倒是還得幾天,灶房貼牆的地面上很是有幾個粗瓷缸,佔據了三分之一的面積,白麵粉沒蹤跡吧,磨碎的沒磨碎的粗糧還是有幾樣的。
你就算邀請林大小姐吃光這些粗糧食,也得先問一聲大小姐樂意不樂意,嫌棄不嫌棄吧?
林森森一臉的悲愴,倒是令林家大哥心疼了,這廝扭頭看一眼還保留着小半鍋“刷鍋水”的場景,鼓了鼓勇氣,一彎身蹲在了地上,後背對着林蔥兒,悶聲悶氣的說:“哥背你回屋歇着,別害怕,哥就算被他們揍死,也不讓一個人進你的門。”
貌似,兄妹兩個的感情,真的還算不錯哦!
林大小姐心底竄起一股子暖流,她可不是臨陣脫逃的慫漢,把防身的樹杈子往肩上一扛,笑嘻嘻的指揮:“背我到院子裏吧,剛吃飽飯,松泛松泛。”
這貨兒天生犯懶病,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被人背着,當然不喜歡獨立拄着個木拐瘸着腳走路。
林家大哥悶聲聽令,琢磨着反正有自己在前面擋着呢,打不到妹妹身上,不躲屋裏也行。
這家的主人挺安貧樂道的,林森森掃視一番院落的佈局,面南背北的正房有四個大間,最靠西側的林大蔥的閨房,明顯是後來添補的,個頭也矮,委委屈屈的模樣。
灶房跟正房之間是個過道兒,大概就是通往後院的路徑,院子東側就是院門,沒蓋配房,光禿禿的土坯牆,靠南立着兩扇木門,正南方是前鄰的后牆,很突兀的齊整青磚堆砌,綠色的爬牆菜類植物,與青磚交相輝映,更與林家的土院子土坯牆形成貧富對比。
院裏拾掇的還算乾淨,一大一小兩棵棗樹,生長在水井邊,這個時節枝葉茂盛,一粒粒綠色的小棗子透着亮光,石板鋪就的水井枱面上,散落着片片綠葉,和早夭的小棗子。
林大牛把妹妹安放的位置,就在大棗樹下面的木墩上。
相似的木墩還有好幾個,圍繞着面積最大的一蓬老樹根,砍伐的不怎麼平整,但是,使用率肯定蠻高的,林森森目測,應該是林家人納涼吃飯聊天兒的場地。
林大牛硬着頭皮去打開院門,急火火的扭身要來回護妹妹,卻發現這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安放在木墩上的林蔥兒,竟然自動自發的轉移到了中心的老樹根上,舒舒服服的盤踞在那裏,唯一不和諧的是那條傷腿,不直不彎的伸着。
寶貝愛心木拐可沒捨得丟,有分叉的那頭抓在林蔥兒的右手裏,巴掌臉上恢復了木獃獃的神色。
“難不成剛剛自己就把妹妹放錯地方了?”林大牛深深地覺得,自己太大意了,老樹根可是用了多少年的飯桌,打小就不被允許爬上去作騰。
還有一個最大意的人,要先發制敵了。
林森森眯着眼睛看向衝進來的三個人,在被推到最前方的老男人距離她六七步遠的時候,發問了。
“你是林蔥兒的親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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