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一百一十七章 災禍的預感
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反正,時間的流逝總是悄無聲息而又不知不覺的。它神出鬼沒,變換無蹤,也許它是緩慢的,也許它也是快速的。其實是一成不變,不過是人的心境所致。楠囡覺得過了很長時間,“滴答”“滴答”,這是她聽到的時間從耳邊流淌過的聲音,清晰而又明確。它緩慢到讓楠囡甚至都有了一種已是到了天荒地老的那般境地,她望着顧茗,彷彿,兩個人都是從很遠的邊境而來。歲月的蹉跎,就像是黃沙遍地,分一吹,就捲起了顆顆灰塵,在空中飄蕩的是暗黃色的煙霧縈繞。很遠很遠,很久很久,兩人之間的遙遙相望就陡然變成了一瞬間的古舊,而又深重的凝視。不知為何,莫名的心境,卻依舊暗含着那份惴惴不安。
最終,忘了是誰先行動了一步,是楠囡,還是顧茗,已經模糊不清了。或者,兩人其實都沒有動彈,依舊矗立,不過是恍惚間的一種錯覺。又或者,是同時的,兩人默契的都各自挪動了一小步。就算是,放棄了這場荒誕無比的對峙。總而言之,到最後,他們兩人終究還是湊近了,面對面了,彼此之間也緊緊隔着幾步之遙了。
很奇妙,到底還是楠囡先走近的,是她站在了顧茗所在的那個人行街道,是她先邁開了步子,朝着顧茗走去。好像,從始至終,顧茗都沒有移動過一下,他似乎甚至是連這種念頭都是沒有的。顧茗,彷彿是很篤定的一種樣式,他確信着,一切得主導權都是在他那邊的。他好像,天生就是有着這樣的一種領導的能力,蠱惑的,可怕的,暗潮洶湧的。不管是是對楠囡也好,顧昀也好,他好像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指揮官那般的角色。於楠囡,似乎還好,更多的還是那份恐慌,也許,也正是這個緣故罷。可對於顧昀,就不得而知了,似乎,總是摻雜着什麼別的扭曲着的東西,彼此相對的,詭秘的。
楠囡已是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突然的走到顧茗的身邊去了,她似乎是受到了某種暗示一樣,不由自主的就走去了。也不過是時間的難熬,逼迫的,由不得自己的選擇。並且,楠囡確定,顧茗是絕不會主動靠近的。也是為了儘快結束這一切,心裏複雜煎熬的驅使下,自己的行為動作也就跟着一道有所感知了。可能,最慢的,還是那股子的頭腦反應,它似乎永遠都是最後才有所察覺,比不上身體的行為速度,跟不上心底的感知能力,永遠都是要慢上一拍的。
反正,楠囡還是走到了顧茗的身邊。穿過了那條馬路,稀里糊塗的並沒有太過於關注來往的車輛。依舊是盯着顧茗看着的,好像,眼裏也就只有他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來。也得虧是四周靜謐無人,沒有車輛的行駛。否則,楠囡也得是冷不丁的就要真的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她走向顧茗,盯看着,旁若無人,竟是連自己置身何處,自己究竟是在哪裏行走都給全部拋之腦後去了。迷迷糊糊的,迷濛着,身體和意識也都只局限於顧茗身上了。她走的緩慢,一個步子,一個步子的這樣走着,不急不緩。卻是深刻非凡,好像,是在獨木橋上行走的那般,沉重的,穩重的,小心翼翼。唯一的區別,橋下是湍急的河流,楠囡的對面是顧茗的存在。但都同樣,散發出了危險的氣息。
而顧茗,也是始終都是在盯着楠囡看的,一眼都沒有錯過,遺漏過。包括看着她走在馬路上,也不左右觀察來往的車輛。就是在這個時候,顧茗也沒有開口提醒着楠囡什麼,彷彿,事不關己,如此而已。他只是看着楠囡愈走愈近,也只是淡漠着,眼神之中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的,什麼別樣的感情色彩都並不存在。唯一的,是突然的,望着楠囡,眼眸之中的一點光亮猛地就跳躍了起來。散發出來的,好似一團燭火的外焰,小小的一朵,卻是搖曳着,輕微晃動着那無比驚心動魄的光來。是一種嫉妒的,蔑視的,不允許存在着的,甚至是仇視的火焰。讓人害怕,心生膽寒,可也只是閃爍了這麼一下,接而又是被抑制的掩藏了起來。自然,楠囡並沒有看到,她只是感受到了顧茗身上似乎散發出了於自己是有着威脅的氣息。可還沒等楠囡仔細體會,卻是又馬上消失不見了,也就作罷。在心底,默默地留了個心眼,警告着,提防着。
楠囡走到了顧茗的面前,留了個安全距離,把彼此隔開,宛如在空氣中樹立了一個厚重的屏障那樣。她抬頭,還是看着顧茗,顧茗低頭,依舊如此。兩人視線接觸着,碰撞着,沒有擦除火花,並不激烈。反而是淡然着的,卻是冰冷和危險,視線交融,又是一次無聲的打量和對峙。莫名其妙的,彷彿,就是應該如此,並無什麼道理可言。顧茗的眼神平淡,就像是一汪湖水,很淡,或許也是透徹着的。可是,也深,幾乎深不見底,深不可測。彷彿只要一墜入其中就會再難逃脫,永溺着,不停地,不斷地下沉。直到,接近死亡。那是一灘看似平靜卻又是暗含洶湧的湖水,詭異的,像是一個漂亮的毒蘑菇。
楠囡直視着顧茗,心底的慌亂已經是到達了頂點,莫名的,卻反倒是變得鎮定了起來。她神色坦然,自在,面無表情。可是,她無法明確的知道自己的眼神究竟是在透露着什麼出來的。畢竟,她的內心最深處是恐慌着的,她不能夠保證自己的眼睛是否能夠掩埋住這一個真相。即使掩飾的再好,眼神終究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就表露出自己內心最真切的一種心裏活動來。哪怕只有一瞬間,也總會如此,抑制不了,按捺不住。
也就是這樣的不確定,楠囡反倒是漏了怯,她不由自主的就移開了目光,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很奇怪,這麼一個瘦到像根竹竿的人,頭髮蓬亂,鬍子拉碴,衣衫不整,甚至腳上連一雙鞋都沒有穿的人。更是別提他的神色憔悴,臉色蒼白,活脫脫的一副病態模樣,卻會讓楠囡感到這樣的不安。而且,分明是在花店裏頭還沒能夠察覺到的,現在,卻是無比清晰着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楠囡不由自主的就這麼順着回想了起來。似乎,就是在顧茗與白茉莉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散發出了這種危險的氣息存在。好像,楠囡就是被他給針對了一樣。也不知道白茉莉究竟是對她講着怎樣的話語,楠囡有些確定,是有關於自己的。可她不明白,為什麼顧茗卻是會變得這麼讓楠囡心懷恐慌,似乎,是同白茉莉說的話有關。還有,那個鞠躬,或多或少也是有點牽連的。冥冥之中,這三個人似乎就這麼被莫名其妙的給糾纏到了一起。
到底還是楠囡承受不住了自己心底的壓抑,她失去了同顧茗對峙的資格,一下子就泄了氣。便是能夠感受到了四周的沉默,這沉默攪得楠囡的心底是更加的慌亂了起來,她不得不先開了口。不然,她害怕自己一直就這麼沉浸在這樣的闃然無聲之中,寂靜的簡直可怕。
“那個,你回去罷。是顧昀說的。”楠囡說著,她的語氣太過於僵硬了些,這是連她自己都能夠感受得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樣同顧茗交談,彷彿就是這麼簡單的說一句話都是困難極了的。說出口的話也是這麼硬邦邦的樣式,生硬着,就是連音量都是極小的。可偏偏,楠囡就是覺得自己的聲音一直是在空氣一種盤旋着,縈繞着的,經久不散。直讓她是發窘了起來,不知名的窘迫感,讓她產生了一種恨不得就鑽到地底下去的那種感受。而且,這句話之中又是摻雜着顧昀的,她一時之間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更難說出話來了。總是覺得從自己嘴裏說出顧昀的名字是極其的不自然的。
就是連楠囡自己都聽不得自己講出來的這句話,生硬的,就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童一般。但又不是脆生生,軟糯糯的,不知怎的,就是控制不住帶了些許的冰冷與隔絕的意味。似乎是刻意的,但也分不清楚,所要隔離開的究竟是顧昀,還是顧茗。或許,其實是兩個都有罷。反正,都是一種讓楠囡感到不安的一種存在,不過是對象的不同。好似,他們所要帶來的災禍也是不一致的。顧昀也許還好,對於自己的傷害不會太大,顧茗就不一定了。楠囡直覺的認為著,將來的某一天,顧茗絕對是會變成給自己帶來前所未有的苦痛的罪魁禍首。如若不然,那他也一定會是一個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的那樣的存在。
這樣的直覺很明確,明晃晃的,潛伏在了楠囡的心底,等待着,他的最後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