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羞辱
陳雨柔一身薄紗紅裙,襯的面上病態的蒼白越發明顯。站在這場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新嫁婦,多麼諷刺。
她此刻像是沒有骨頭般掛在李星霖身上,一雙娥眉顰蹙,嬌軟雙手攥住李星霖的衣袖,低聲啜泣,面上梨花帶雨。
“你何苦為了我一箭射傷郡主?我不過是你從花樓里贖身回來的舞姬,身份卑賤,終究是成不了睿王妃的……”
李星霖垂眸看着女子雪裹瓊花似蒼白的臉,眼裏淌過一絲憐惜,粗糲的指腹抹去她眼角淚花。
“本王除卻一個陳雨柔,此生再無他人耳。”
陳雨柔身如嬌花輕微一顫,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星霖,眼中又是狂喜又是不可置信,種種情緒糾結在一起化作暖融融的泉水,滋潤了心田。
“外面冷,你身子骨弱,本王帶你回房。”
“站住!”
兩人依偎着要往回走,被身後一聲冷厲喝聲叫住。
秦晚瑟牙關緊咬,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肩頭上那隻長長的箭矢十分扎眼。
她髮絲凌亂,有幾縷被汗水打濕,黏連在側臉。
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眼下更是像是被抹了一層雪。
她一雙烏眸死死盯着對面相擁的二人,心中忽然像是被薄如蟬翼的刀,一刀刀刻在心頭,痛的她指尖發麻。
她心裏清楚,這是原身殘留的意識影響着她。
咬緊牙關,撥開人群,朝前邁出兩步。
“小姐……”
秦晚瑟身子本因中毒虛弱,現在又加失血,上前一步,一個趔趄險些要摔倒,左右人下意識伸出雙手要扶,她卻堪堪穩住了身形。
下一秒,“啪”的一聲,折斷了肩頭箭羽,緊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朝李星霖堅定走去!
“我一身喪服,行街數里,到了睿王府!不是因為愛王爺,而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人已到了李星霖面前。
手中半截箭矢重重插進李星霖肩頭。
與她同樣的位置!
她眉梢冰冷,“仗着我愛你,便肆無忌憚的傷害嗎!誰給你的權利!”
相識數十載,至此矣已。
斷箭為證!
一語罷,驀的抽出他肩頭斷裂箭矢,重重摔在地上。
箭矢染了血,摔在地面濺出幾滴血花。
李星霖當即愣在原地,大腦空白了許久未曾回過神來。
他知道秦晚瑟喜歡他,發了瘋似的喜歡他。
無論他如何對待她,她次日都會厚着臉皮再貼上來。
本以為一箭射了出去,她仍舊會賴着不走,沒想到她竟然動手反傷了他!
難以置信……
這還是他厭惡的那個女人嗎?
“星霖!星霖你怎麼樣!大夫!快叫大夫!”陳雨柔眼中淚花洶湧,嘶聲吶喊。
場面亂成一團,沒人顧及秦晚瑟。
秦晚瑟胸腔里那股滯悶的感覺,也消散了不少。
對面李星霖面色鐵青,一手捂着肩頭傷處,漆黑的瞳孔睜到極致,愣怔的望着她。
她收回視線,一轉身,被王媽媽急忙扶上轎子。
口中喚了聲“鎮龍”,低聲道,“止血。”
體內金光一道道,如同一隻只觸手,伸向傷處,血液逐漸停止往外流。
她闔上雙眸,保存體力。
一頂紅轎,行街數里,如今又原路返回。
京都城內無數百姓瞧見,當日,秦國公女戴孝第二日嫁人被退婚的消息,插上翅膀飛遍了每個角落。
昔日榮光一身的德陽郡主,淪落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國公府。
秦晚瑟被王媽媽扶着下了轎子,緩緩邁入府門,另外差了人去尋大夫。
一抬眼,就見一個同樣穿着白裙的婦人領着幾個僕人急色匆匆的迎面而來。
在秦晚瑟面前立定的一剎那,魏淑高揚起手,重重抽落在她臉頰。
“不爭氣的東西!誰讓你回來的!”
旁邊一個模樣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婦人眼珠子一轉,開口道,“對啊,晚瑟,睿王府如今如日中天,國公去世了,只要你嫁過去,咱們一家人都有好日子過,尤其是你弟弟,可沾了你大光了!”
肩頭傷口滲出的血,將白色衣裙染紅一片,但是她們卻視而不見,眼裏只有利益。
就在這瞬間,秦晚瑟忽的心口絞痛起來!
像是一隻鐵骨做的大掌,用力揉搓着她的心臟,幾乎讓她內臟碎裂!
詛咒!
秦晚瑟不敢相信,詛咒竟會這個時候發作!
而且面對的竟然是原身的親生母親跟姨娘!
難道給原身下毒的,就是這些骨肉至親?!
要她怎麼做?殺一人……還是滅門?
秦晚瑟心跳如擂,深吸了幾口氣,梳理原身記憶。
原身出生沒幾年,魏淑生了個男孩,可惜高燒不斷,燒壞了腦子。
有雲遊道士前來,說是秦晚瑟八字帶煞,克了小公子。
魏淑便聽信讒言,將年僅五歲的秦晚瑟送去鄉下尼姑庵,直到去年國公病重才接回來。
她對女兒沒有多少感情,甚至不知為何有些厭惡,有下毒的可能。
虎毒不食子?
假的。
至於那個姨娘跟魏淑是親姐妹,比魏淑嫁人早,嫁了個商人,日子也還算過得去,等錢霜兒及笄之後,便帶到了國公府。
沒出一年,國公病重,魏芳跟錢霜兒為魏淑鞍前馬後,管理商鋪,打理國公府,着實出力不少,魏淑內心也十分感激。
但在秦晚瑟看來,她們也是狼子野心,對原身,也有下毒謀害的可能……
畢竟,錢權色,三毒也。
梳理到這兒,秦晚瑟心頭升起一股濃濃的悲哀。
看似榮光一身的德陽郡主,竟比一顆野草還不如。
忍着疼,看了魏淑魏芳一眼,越過二人繼續朝前走。
她有傷在身,急需休息,至於找下毒之人,後續慢慢來。
魏淑還從未見過秦晚瑟反抗她,一怔之後心頭怒火再澆一瓢熱油!
“給我站住!立刻滾回睿王府!即便睿王不要你,也要想盡辦法給我留在那兒!”
秦晚瑟頓住腳步,仰頭深吸了口氣,回頭看向她。
“我今日就算死在那兒,你們是不是也無所謂?”
魏芳瞳孔一張,“晚瑟,你怎麼跟你娘說話呢?”
秦晚瑟冷笑,“生而不養也謂之母?”
“放肆!”
秦晚瑟再沒理會身後怒氣衝天的魏淑,咬牙挺直了脊背,按照腦海中記憶回了院落廂房。
魏芳看着秦晚瑟遠去,掃了一眼身邊魏淑。
“這晚瑟也太不懂事,國公府正值困難之時,商鋪已經接連關了好幾個,我家霜兒為了國公府這麼多張嘴能吃上飯,已經幾宿都沒合眼了,整日在商鋪來回奔波,而晚瑟卻連個人都不願意嫁……”
魏淑一雙眉鎖着,不說話。
魏芳見狀,又添了把火道,“唉,只是可憐浩宇,年幼燒壞了腦子,那國公留下唯一的香火,日後沒人照拂,在這豺狼虎豹縱橫的京都里,指不定哪日,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了……”
“住口!”
魏芳一個哆嗦,連忙低垂下頭,旋即壓低聲音道,“姐姐,我這都是為了浩宇好,只要晚瑟嫁入高門新貴之家,浩宇日後不就有了保障嗎?霜兒累點,打理商鋪上多費些心思,即便國公去世,這國公府也絕不會凋零。”
魏淑沉吟片刻,嘆了口氣,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這些年來,多虧了你跟霜兒,否則只我一個人,如何能支撐的起這國公府啊?”
“這些都是當妹妹應該做的,只是晚瑟那裏……”
“哼,她那裏我自有法子,終歸是我生的,還能反了天不成?”
秦晚瑟才被丫鬟扶着躺在床上,就聽到外面魏淑的聲音傳了進來,“秦晚瑟,今日你若答應嫁給睿王,我便讓人給你療傷,否則……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