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瓣蓮
我叫秦木陽，是個孤兒，被我爹撿來撫養長大。
從記事起就握着筆，學着爹的模樣在破本子上描圖。
爹就是個符紋師，手藝很好，人也和氣，名聲在外，生意興隆。
可是爹卻也是個犟脾氣。
如果有人來找他紋睜眼關公，過江猛龍，和各路菩薩，多少錢爹都不接。
爹說紋身是有講究和忌諱的，亂紋會出事，還會遭報應。
可爹守了一輩子的規矩，卻在七月十五那天夜裏破了。
那天我剛給爹打了洗腳水，打算泡泡腳就睡了，誰知道去關捲簾門的時候，門外忽然來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
伸手搶過我的遙控器張牙舞爪的就進了屋。
來者是客，我也不敢趕。
幾個人打着酒嗝看到我爹就甩手扔了兩沓紅票子，隨即抖出一張圖。
那是一個目眥欲裂的關公！
我爹瞄了一眼，臉色有些晦暗不明，把錢推到那男人面前，隨後陪着笑臉:“兄弟，不好意思，今兒太晚了，我人老了，眼睛不中用看不清，抽空白天再來吧。”
可那男人卻不依不饒，踩着紋身床，咧出一口黃牙，說，如果今兒爹要是不給他紋，就把店砸了，讓我倆在這個鎮子上活不下去。
這男人我認識，他坐過牢，說是失手殺了人，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疤，看着就駭人。
我從小膽子小，可是最見不得我爹受委屈，皺着眉走上去就想送客。
誰知他身後跟着的小弟居然抬手就打了我一拳，緊接着把我按在了地上。
“你要是不紋，我就弄死他！”
爹不忍心，又不想違背祖訓，為難的額角青筋暴起。
可是在我被他們一群人打了幾拳之後，爹還是妥協了。
符紋之前要算八字，這也是祖宗規矩。
主要看這個圖案會不會和紋這個的人八字有衝突。
結果要了八字卜了卦，卦像很不好，甚至還帶凶。
爹苦口婆心的勸。
可是那男人如同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最後沒辦法，爹還是給他燒了符，融了色。
“背了關老爺，就要大義，萬萬不可做出背信棄義的小人之舉，更不能做雞鳴狗盜之事，方可平安，如果不然，出現所有後果，我概不負責！”
男人滿口答應，爹沒辦法，嘆着氣，黑着臉，動了手。
一個滿背的關老爺，爹一天一夜沒睡，硬是紋完了。
那個男人算是得償所願，錢給的更是利落。
目送着這群“土霸王”離開，爹眉頭扭成了麻花。
“要壞事啊！”
果真沒過幾天，鎮子上就出了人命。
那個紋了關老爺的男人，死了，連帶着還有那幾個小弟。
我覺得很解氣，可又很害怕。
打聽了幾個人才知道原委。
那男人紋身沒幾天就去澡堂子洗澡了。
還找了小姐按摩踩背。
洗澡結束出去換衣服的時候，台階沒踩穩，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肋骨穿了心臟，當場死了。
而那個踩背的小姐沒幾天也出了車禍，人沒死，可是腿被碾在了車軲轆底下，算是徹底殘廢了。
爹聽說了這些事，一點不驚訝，只是臉色越來越沉。
說這都是懲罰。
“他一個地痞流氓，沒有仁義道德，怎麼受得住關老爺的義薄雲天，洗澡也就算了，還非要找一個不正經的女人衣不蔽體的在關老爺身上踩來踩去，這是作死！”
本以為這男人死了，事也就算了，可是爹卻讓我收拾行李，說要出去躲一陣子。
我還沒當回事，結果下午店就被圍了。
一群大漢衝進我家符紋店，把一應器具砸了個粉碎，有一個臉色憔悴的女人拽着我爹的衣服讓我爹償命。
最後還是鄰居報了警，巡捕來了才罷休。
可是那群人卻不死心，總是過來挑釁。
門口經常會有一些屎尿，垃圾，更可恨的是居然還有人在我家門口燒紙錢，擺花圈！
後面的日子也不太平，鄰居也開始怨聲載道，爹本來就不好的身子更是每況愈下。
他說這都是因為他違背祖訓，累了人命，是報應。
爹再無心經營符紋店，賣了房子，帶我離開了。
幾個月之後的一天早上我去叫他吃飯，才發現爹已經與世長辭。
枕頭邊放着一個黑木箱子，還有一封信。
爹說，讓我拿着賣房子的錢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
又讓我好好保存這個木箱子，若是以後實在生活不下去，或許可以用這個混口飯吃。
爹的喪事我一手操辦利落之後才打開了那木箱。
發現裏面有一個紋身的刀，一身爹穿了半輩子的黑色繡花的袍子，和一本黑皮的舊書。
書名叫做【符紋師手冊】。
裏面記載了幾萬種關於符紋的手法和調色，還有厲害關係……
可是爹臨終信里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碰這個東西。
我也一直謹遵爹的遺願，甚至將這木箱封起來藏在了床下。
可是就在前幾天，我忽然肚子疼的厲害，去醫院拍了片子，大夫說，我得了晚期胃癌，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如喪考妣的回了家，躺在出租屋裏欲哭無淚。
渾渾噩噩了過了半個多月，一天夜裏忽然夢到了爹，他說他惦記我。
我知道自己時日不長了，雖然沒活夠，可是這惡性胃癌治不了。
只想着把手裏的積蓄都捐給有需要的人。
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了那個被我雪藏了的木箱。
掏出裏面的【符紋師手冊】看了兩頁，居然在裏面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有一個紋身圖案是一朵九瓣蓮花，它的符文加持是長壽。
要用萬壽符融色漿，在四月初八焚香沐浴之後符紋。
我心中一動，明天不就是四月初八么？
我拿着那本書仔仔細細的看了十幾遍，又掏出了爹生前用的卦，想給自己測一下。
可是卻又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最後我拿着那本書夜裏就去了爹的墓地。
“如果我死了，就去陪您，繼續給您盡孝，可我若是碰巧活下來，您要保佑我，把這符紋發揚光大！”
第二天一早，我就回了家，拿起了爹生前最喜歡的那把紋身刀，融了色漿，畫了符紙，在胳膊上就操練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