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武林之亂

斂心翕神，熒熒的燭火映在*平的臉上，見他雙眉微蹙，似有所悟，喃喃自語道：“‘願君拔劍先問心’真若世人都能有此想法，或許就再也不會有爭鬥了。”隨後又向第三頁翻去，只見該頁上用“小篆”書着一首名為《左思右想》的古絕，筆畫繁複，以線代點，隨意曲折，圓起圓收，卻又不失端莊嚴謹之態，遒勁凝重之風。詩文如下：

利劍寒霜兩面鋒，左揮右掃不落空。

而今垂劍獨相對，卻問何時斬孽風？——《左思右想》

這第一層劍譜已被參透，第二層自是水到渠成，*平看了未久，倏忽間覺得那些“橫、豎、撇、捺”左搖右擺，躍然紙上，竟又將*平帶入了一幅畫卷：

那青年接過紫薇劍，左揮由掃，劍華繚繞，這本是他夢寐以求之物，而今到得手中，臉上卻是殊無歡喜，佇立幽篁，垂劍相對，腦海中想得卻是恩師贈劍時所說的“十六字”警言。待*平看到第三首《受困南山》，實如詩題之意，思緒受阻，難窺玄機，不知不覺便在這跳動的燭光中，伏案而眠。

翌日清晨，岳威名率鏢局人眾來到府外，為*平及柳氏兄妹三人送行，那李小豹雖重孝在身，但念及*平手刃仇人的情意，也在送行之列，只留下李鏢師在府內守靈。

岳威名緊緊拉着*平的胳膊，說道：“賢弟，沒想到咱倆剛剛相識，今日又要匆匆分別。”*平亦是說道：“大哥，其實小弟未嘗不想追隨大哥驥尾。”兩人正在道依依之意，忽見對面奔來匹快馬，馬背上一人高聲喊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打起來啦……打起來啦！”這馬跑得飛快，轉眼便到了近前，那人狠狠地一勒韁繩，跳下馬來，嘴中依舊喊着：“打起來啦，打起來啦！”*平三人看得清楚，來人正是前日引着他們去找李小豹的那位薛大亮。

岳威名道：“慌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薛大亮道：“啟稟總鏢頭，弟子奉莫鏢師之命，今兒一早領着幾名雜役去打理擂台，見擂台周圍已聚了不少武林人士，起初也並未生疑，可後來人越聚越多，越說越雜，便有人提到了丁家三隱和《千葉劍法》，後來不知是誰吵吵着說：‘當初葉無痕仗着《千葉劍法》大敗正魔兩派，獨步武林，不可一世，可到頭來還不是糊裏糊塗地死在綠柳山莊，成為武林界一大懸案，你們可知他到底因何而死？’這話一出口，群雄登時停止騷動，然靜候了半天，卻無下文，便有許多人破口大罵起來，那人又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這套《千葉劍法》卻為何單單會在他丁家三隱的手中？’可這人極為機謹，每說一句便即不說，下一次開口準保另換他處，一會兒忽左忽右，一會又忽近忽遠，弟子愚鈍，所以至始至終沒有查到該人，後來他藉著群雄喧嚷，又是說什麼這套《千葉劍法》既已重現江湖，便是天公授意，誰要能在這場比武大會上拔了頭魁，那《千葉劍法》就應當歸誰，決不能讓丁家三隱獨吞。大家一聽都紅了眼，想也不想的動起手了，即便有些不想染指的，但人家不要命的打來，也總不能坐以待斃，所以越打人越多，越打下手越狠，弟子見勢不妙，這才飛報總鏢頭。”

岳威名雖早有所料，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驚魂未定，只聽吳鏢師大罵道：“他奶奶的，是哪個惹是生非，滿嘴噴糞的雜種王八羔子活得不耐煩啦，竟敢跑到咱們地盤上撒野。”說著，將手中的混元錘一碰，豹眼圓睜，赤髯皆乍，拉開一副上陣拚命的架勢。

岳威名知他性如烈火，倘是讓這位“混世魔王”前去，只怕會變得更加難以收場，當下說道：“吳鏢師，你和金鏢師二人看守鏢局，以防調虎離山，別人都隨我來。”吳鏢師心中憤憤，卻也無可奈何。

眾人騎上快馬，紛紛衝出南門，向比武擂台趕去，待進了“葫蘆口”，遠遠望去，只見擂台周圍，刀光血影，喊聲震天，數百人互相毆鬥，難分敵我，看得眾人觸目驚心，岳威名又想自己本欲藉著此次“比武大會”，邀武林同道齊聚一堂，聯名上書，伏請聖上收回“禁武令”，未承想半路殺出個“丁家三隱”，憑藉《千葉劍法》這一香餌，挑撥群雄，自相戕殺，端的是義憤填膺，猛地提了口氣，放聲長嘯，他自幼拜“”為師，三十多年刻苦修鍊，內外功夫早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加之四面群山環抱，迴音與嘯聲相互疊加，威勢愈增，真箇猶如雷犇海嘯，令人聽而生畏，內功稍淺之徒，更是在這強烈的聲波衝擊中，神暈目眩，不能自已。

隨着這聲長嘯，岳威名發足疾奔，所過之處，人人避閃，待得他奔到離擂台東北角的那條鐵索巨鏈不足五丈之遙，驀地里斜身竄起，步履虛空，最後一步恰好踏在巨鏈中央，此時沖勢已衰，就見他腳尖輕輕一點，身子又是騰將起來，這次較之上次相比，跨度雖近，然高之甚甚，竟是飛躍擂台兩丈余高，隨即氣運劍袖，向下一揮，藉著勁風反彈的力道飄然而落，卻與當日李小豹凌空施展絕技，躲避開丁大隱劍網的攻擊，大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此時岳威名聚氣成風，托於其身，當真對得起“乘風破浪”四字。

群雄雖不知他何以竄起如此高度，反如鴻毛般輕飄飄的落在檯面，但先前步履虛空的門道，卻是有不少人猜得出來，正是當今武林一等一的輕功身法，名字叫做“平步青雲”，沒有十餘年年的造詣，以及深厚的內功輔佐，此生決計無緣，饒是如此，放眼四海，能使得猶如岳威名這般瀟洒遒勁的武林高手，更是少之寥寥，群雄們看在眼中，心裏都不禁挑起大拇指讚歎。

就見岳威名獨立擂台，朗聲說道：“各路好漢英雄，能否先聽我岳威名一言？”這番言辭，全然沒了長嘯時的威勢，卻令哄亂的群雄們為知凝神息音，方才他之所以連施絕技，為的便是有此番震懾之效，隨即衝著四方作了個羅圈揖，又道：“承蒙各路好漢英雄賞臉，來這裏參加比武大會，我岳威鏢局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只是前日出了件差頭，那丁大隱與敝派的李小豹切磋之時，竟使出在江湖中久已失傳的《千葉劍法》，在下這兩日反覆推敲，總覺得此事太過蹊蹺，或許背後另有圖謀。”

忽聽群雄中有人說道：“什麼圖謀不圖謀的。”話音未落，卻在另一處有人接道：“那《千葉劍法》已然顯世。”這兩句話音色語調毫無差別，但距離甚遠，中間又有許多豪傑阻隔，任他附有絕世輕功，在這瞬息之內，也絕無法穿越群雄，來去如風。

岳威名凝神注目，只聽那人從東首邊說道：“而且又出在你的地盤。”忽地從南首邊又道：“可那丁家三隱卻找不到啦。”忽地從西首邊又道：“難道是被你岳威鏢局獨吞了？”忽地從北首邊又道：“哎呦，大家可別上了岳威名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