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踐如實交待：“大人，小的平日裏做翻年倒馬的營生，昨兒回得晚也睡得晚，一覺日上三竿，迷糊中突然聽到朱雀一直在叫大哥爹爹，這姑娘雖傻，可平時也從來沒有這樣連聲叫不停過，我被驚醒后覺得奇怪，便起身來瞧瞧。”
按照朱踐的話，他的住處在西廂房，東廂房裏住着大哥一家，朱雀住在大門口左側的小柴房裏。
因為祖訓，朱家兩兄弟並沒有分過家，兩是正屋是一大家子公用。
朱踐從西廂房到達東廂房，雖說要穿過一個院子，可是院子極小，其實距離只在十步之內。
“當我跑到房門口的時候，看到朱雀在那裏捂着眼睛哇哇大叫，她指着床下說有血，我這才看到哥哥臉色發青，床下有許多血，我不敢再近前，就叫朱雀快快去報官。”
朱踐低着頭，似乎想起當時的情景仍然心有餘悸。
“你如何曉得你哥哥已經死去了？”段品一身後，有個衙役幫他撐着把木傘，他自己輕揚摺扇。
“因為哥哥平時睡覺呼嚕聲很大，可當時我看到他睡得那麼沉靜，胸口連一點呼吸的顫動都沒有，再加之床下的鮮血，所以以此來斷定。”
朱踐抬起此眼睛來：“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
段品一收起摺扇：“講！”
朱踐扭頭看了眼正屋方向：“我侄女朱雀，小時候不知怎麼的，突然在三歲那年變成了傻子，她人傻，任何事情不過腦子多年，這事兒柳絮鎮上的人都知道，可是今天早上，她發現她爹的時候，居然能站在一邊捂臉尖叫，以小的想來，若是平時的朱雀，她一定會跑過去搖晃她爹爹的身體，可是我看到哥哥時他的被面平整神情松馳，朱雀也沒有近身，而是遠遠的站着在那裏尖叫。”
這個確實，因為人傻，按理來說她哪裏會知道保護現場之類的。
不過段品一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不一樣，揚修眉問：“你說什麼，你哥哥神情松馳？”
“是，哥哥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段品一看向劉彪一眼，莫不是當他們瞎？
分明剛才朱大簡的眼睛是兩眼圓瞪，呈驚恐之形。
段品一略思索后：“叫朱雀出來說話。”
朱雀正在屋裏被朱李氏折磨着，朱李氏捂着她的嘴，掐着她的手臂還不許她吱聲。
就連站在一邊的小朱福都看不下去了：“娘，她會疼的！”
“給我閉嘴，老娘現在被她害得死了漢子，以後怎麼養活你們兄弟兩還是問題，改明兒娘要去找個買家把這傻子給賣了。”
五歲的朱福一臉同情地看着朱雀。
朱雀呵呵傻笑着，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卻是又大又水靈。
驀聽到劉彪在院子裏叫她，朱雀立刻站了起來，力道之大居然在轉身的時候把朱李氏給帶得摔倒在地上，臉朝下撲了個結結實實，瞬間鼻血橫流，抹了一手的血，想要張大口罵又怕段品一聽到。
只能自己捂着個鼻了自認倒霉了！
“朱雀，咳……我來問你……咳……你第一眼看到你爹爹躺在床上的時候，屋裏可還有其他人？”
“大人，你嗓子不舒服么？”
見段品一五頻頻咳嗽，劉彪關心地。
段品一哪裏是不舒服，他只是在抬頭間看到歡天喜地跑到面前來的朱雀依然穿着那身衣服，該破的地方依然破着，不知是因為光線的原因，還是角度的問題。
他瞥到一眼朱雀被風掀起來的裙擺處破開的口子裏，有一截雪若凝脂的腿兒！
咳咳！
這就尷尬了，段品一居然在眾人察不可聞的狀態下微微紅了臉，一時，便亂了些方寸。
他在心裏暗暗罵自己，對一個傻子害什麼羞？
“無防。”段品一抬起眼來時，心中方寸已定，平靜直視向朱雀那張黑乎乎的臉：“本大人問你話，你不許傻笑，好好答來便是。”
朱雀呵呵笑着，手指頭攪着凌亂打結的頭髮辮子，說出一句：“有人！”
“……”
眾人豈驚住。
“再說一遍？”
段品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雀歪着頭抑望天空，神情似已飄遠，眾人等了好一會，她才看着天空說了句：“有人。”
害得段品一用摺扇擋住剌目的光跟着她看了看天空，什麼都沒有。
段品一低聲喝：“朱雀，你好好回答本官問題，回答完了我賞你東西吃。”
聽到有東西吃，朱雀高興得不再抑頭看天空了，她拍着黑乎乎的手：“好啊好啊，那我都告訴你，爹爹的屋裏有個人，不過我小叔進屋的時候，那個人叫我不要講話。”
什麼？
驚得朱踐一臉驚駭。
東廂房那地能有多大，也就兩張小床的事，一眼能看得到底的屋，怎麼可能裏面有個人他看不到。
“大人，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朱踐急得只搖手。
其實，段品一心裏也有自己的權衡，東廂屋確實很小，而且床底下也夠低，連個衣櫃都沒有，如果真有人的話他能藏在哪裏不讓朱踐看見。
看來不給這傻子點顏色不行了。
段品一叫過劉彪朝他耳語：“把我的糖果拿出來。”
段品一有一個愛好，偏愛吃素芳齋里的薄荷糖，時不時會帶幾顆在身上，有時候出門急了，劉彪還會幫他揣在懷裏。
這不劉彪便從懷裏拿出一個小食盒，揭開蓋子從裏面拿出一枚薄荷糖放在段品一手心裏，綠色的糖和白如玉的手掌心，相得益彰地充滿着巨大的誘惑力。
朱雀看着薄荷糖，伸了伸脖子重重吞下一口口水。
段品一驀收起掌心，讓她眼裏的閃閃火焰熄滅：“好好說，那個人在哪裏，長什麼樣子，說完了這顆糖就是你的。”
朱雀眼睜睜看着糖沒了，非常非常地失望。
為了得到糖，她的記憶力突然像是被激發了出來，說話也不結巴了：“那個人在牆裏面。”
段品一還是不信，眯了眯眼睛：“說真話。”
朱雀氣得只跺腳：“他確實是在牆裏面嘛？”
“既然是在牆裏面，那你為何能看到他？”段品一做勢要把糖給收起來。
嚇得朱雀大急：“因為他先跟我講話，後來小叔進來，他就跑到牆裏面去了，不信你去把牆挖開，他一定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