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可為（四）

這壓根不是不懷疑！而是已經確定了重點觀察對象。也不對！若確定是我，他不應該湊上來才對，或者直接來捏死自個兒也有可能......

狗剩兒來的很快，棠梨從驚坐到躺下，不過幾息，一個大帥逼就出現在了房間裏。

狗剩兒真顏是真的絕帥啊。云然已經是棠梨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了，娛樂圈頂尖的容顏，在狗剩兒這張得天獨厚的面孔前，也只能甘拜下風。

“仙師大駕光臨.....”棠梨按着額頭，動作緩慢的想站起來。修仙的來了，世俗之人得行禮。

“罷了，你躺着吧。”

棠梨聞言，果斷躺回去了。狗剩兒微微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觀察這孩子兩年，豈能不知道他的脾氣，面兒上溫文有禮，少年老成，其實內心柔軟，不喜世俗冗雜，偶爾還挺富有童心童趣。

【咦？玄鳥，他剛剛是笑了么？】

【大約是。】

【看來我還能苟下去。】

“仙師是哪一島的？錦非可還好？”

“.....我不是七步島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可你又怎知我說的是七步島？

棠梨覺得這情形真是萬分有趣，兩個人都以為對對方了如指掌，狗剩兒只覺自個兒是個凡人，有恃無恐，而自己以為的狗剩兒就真的是目之所見的狗剩兒么？

“得罪得罪。赤城偏遠，唯有我那好友每年托同門送葯來，再不見其他仙師的。”

“不知仙師所為何來？”

“這是千葉迴轉丹。”狗剩兒攤開手掌，一枚拇指高的小瓷瓶立在他掌心。

這劇情有點脫肛啊！

棠梨眨眨眼，“無功不受祿。仙師有何吩咐，還請明示。”

“拜我為師。”

是什麼改變了你，狗剩兒！

鄉村愛情劇已經不香了么？你終於要開新劇本了？這是要回歸仙俠劇了！

“吾名.....飛塵。”他還是用回了第一世的名字，“散修，化神期，武、法、劍、丹、符、器、葯，無一不通。”

兩世為至高神，必然是無所不通的。

“仙師看中了我什麼？”要知道棠梨不但身中奇毒，就算毒解了如今年紀也大了，二十歲，早過了修仙入門的年紀。況且，這具肉身本身就資質一般，並不適合修鍊。

瞧中了他什麼呢？

大約是站在雲端，看着茫茫沙漠中那一片綠色時的觸動，又或是孩子們踏着新鋪的路面去上學時的雀躍；可能是進城時，熱鬧的街市，昂首挺胸的百姓們。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孩子帶來的，他明明已經活的這麼累，卻能每日笑意盈盈，眼中是世間美好，他好像是個不染塵埃的人。

以無望之軀行希望之事，雖是個凡人，卻是赤城百姓心中的神。

他不是這樣的人，但不妨礙他欣賞這樣的人。三世，他第一次有了收徒的念頭。

講道理，無論從哪一點出發，這師得拜！可棠梨不願意，畢竟他還想在未來某一日叫一聲‘狗剩兒’~

“為何？”飛塵指尖轉着小瓷瓶，面兒上漫不經心，實則挺意外的。

“不願下跪。”這也是實話。棠梨能彎腰行禮，卻絕不願屈膝下跪。

“呵。”飛塵輕笑一聲，他不是普通修真者，身為神，連天道都干過，豈是循規蹈矩之人。如今越看棠梨竟是越喜歡，這骨子裏的叛逆和傲氣竟是與他一模一樣，合該當他的弟子，遂點頭應允：“可。”

.....

這是不拜不行了？再推脫可就惹人懷疑了！

“徒兒拜見師尊。”棠梨彎腰行禮，嘴裏咂摸着‘師尊’這兩字，頓覺趣意盎然。

有了師尊，棠梨的生活發生了質的變化。身體好了，終於恢復到二十歲年輕人的狀態，為了讓棠梨能順利引氣入體，飛塵在王府內布下聚靈陣，閑暇時，隨手種些珍惜花草，搞得整個王府內猶如三月江南般，春意盎然，美不勝收。

棠梨引氣入體很快，畢竟比起引氣入魂要容易的多。飛塵對此很滿意，根骨不行他大可以用靈丹妙藥為徒兒換身頂級根骨，但悟性不行，可就急人了，好在他徒兒這般聰慧，當真是一點就通。

飛塵和棠梨這對師徒的日常相處模式，在眾人眼裏很是怪異。

比如二人相處，師徒界限並不很清晰，棠梨這個徒弟做的不太恭敬，飛塵這位師傅當的也不是那麼嚴厲。

還有修行方面，棠梨今日想學器修，明日想學丹修，一天一個樣，飛塵也不惱，有問必答。

還有飛塵明明弄好了葯浴，泡上半年，服下洗髓丹，棠梨便可脫胎換骨，但棠梨拒絕了，說是怕疼，飛塵竟也隨他去了！

.....

總之，這二人的相處模式着實令人摸不着頭腦，眾人也只能感嘆，修仙人的腦子，常人難以理解。

事實上，不過是棠梨和飛塵各有秘密，棠梨是魂修，修真界正統修行都是修身的，他下一個世界又不能帶走肉身，費那個勁修身做什麼呢？而飛塵才是真正異於常人，複雜難辨的那個，他經歷了太多，性情本是桀驁不馴，卻又大徹大悟，導致他整個人具有多面性，許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刻是哪一面吧。

即便飛塵如此複雜，可他對棠梨卻是真心寵愛的，哪怕看出了棠梨有所隱瞞，也從未追問，當初撤了神識，選擇信他，既是交付了信任，便不再懷疑。

大雪紛紛揚揚，棠梨和飛塵坐在檐下，煮一壺清酒，院裏梅花開的正盛。雪花落梅，如一位姿容綽約的美人，美不勝收。

“可有想過去其他洲看看？”

這片大陸分五洲，東西南北中，中洲位於大陸中央，本是靈氣最濃郁的地界，可惜在第二世，飛塵和天道幹上時，多處靈脈盡毀，如今這第三世，中洲竟成了靈氣最稀薄的一洲。而赤城，就在中洲。

“赤城靈氣稀薄，你又不愛修鍊，尋個靈氣充沛之地，便是你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也能稍有進益。”

瞧，師尊就是這麼寵，體諒徒兒是個不愛學習的，竟還能想着法子幫他偷懶。

“師尊......想出赤城么？”

飛塵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棠梨，手裏轉着酒杯，悠悠道：“不是很想。”

本就是想隱居一輩子的，哪知竟會收徒弟，收就收了吧，可這徒弟似乎知道的有點多。

棠梨執壺，給飛塵空了的酒杯斟滿，“師尊不想出去，那咱們就不出去吧，我也放不下赤城呢。”

我希望，當你踏出這座城時，是你自己想出去了。

飛塵深深覺得，徒弟真貼心~~

冬去春來，枝頭漸漸冒出了綠芽，夏日知了不知疲倦的鳴叫，秋日農田豐收，冬日看白雪皚皚。

一年又一年，赤城逐漸成了翠玉，再不見滿城風沙，遍地黃土。藍天白雲，青山綠水，人才濟濟，許多老人甚至還記得幼年時赤城的模樣，跟小孫孫說著陳年舊事，說著王府里住着的那位‘神’。

赤城的改變是在漫長的時光中潛移默化，棠梨也記不得多少年了，如今在他跟前彙報工作的，是當年那些老頭的重孫孫了。

“啟稟王爺，近日又有一散修在翠玉開山立派。”

隨着翠玉逐漸恢復生機，不光普通百姓流入，街頭也時常出現修真者了。但能留下的大多是散修，一來是因為翠玉的恢復只是表面，靈氣依舊稀薄，畢竟靈脈已毀，稍有規模的宗門都不會來這裏；二來，翠玉的主人清王，他的師尊是位散修，同為散修，心中多少有些親近，且散修本就勢弱，真正的好地方哪裏輪得到他們，這翠玉無人爭搶，倒也清靜。

“規矩都明白了？”

“是。”新一任董老頭摸着鬍鬚笑道，“有蟄龍仙君在，想來都明白，便是不明白，以後總會明白。”

蟄龍，飛塵的號。一日棠梨打趣他是蟄龍盤窩，飛塵毫不介意，索性以此為號。

至於翠玉的散修們，是有些想挑戰王府的威嚴，來的有金丹也有元嬰，輕則被飛塵打斷腿，重則廢去修為。誰也摸不透飛塵到底什麼修為，幾次之後，再沒人敢挑釁了。

緊接着，棠梨又頒佈了新的律法，又鼓勵修真者融入世俗，還提出了很多奇思妙想，尤其針對那些煉器煉符的，難為他竟想到了什麼北水西調，此工程之浩大，難以想像竟是一群普通散修和世俗百姓合力完成！

幾十年了，這孩子總想着利一方百姓，不管是修真者還是普通人。這或許，也是這麼多散修漸漸對他信服的原因吧。

飛塵瞧着這些，竟品出些意思來。便是窩在赤城這靈氣淡薄之地，以為了無生趣，不成想，這孩子能把日子過得這般精彩，連他都覺得活了過來。